第152节(2 / 2)

水缸里浑浊不堪,本该清澈如许的水里染上奇怪的颜色,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曾兰亭不晓得是什么的渣滓悬浮在水中,又或是漂浮在水面之上。

他手中拿着竹编的盖子,犹豫了半晌后将它盖了回去。

将盖子盖回去的时候,一时不防与水缸中泡着的人对视了一眼, 曾兰亭腿上一软蹲在了地上。

腹中的热流涌上喉头,半跪在地上,曾兰亭张大嘴吐了半天也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

腹中空空,早已没有东西可以吐了。

好一会儿过后,曾兰亭扶着旁边的炕沿起身,腿上虚软没有力气, 每走一步都要扶着些什么来借助站稳。

鼓起勇气又一次走回了水缸边上,曾兰亭颤巍巍的伸出了手, 捏起竹编盖子的一角。

但他实在是没有胆子看,只好别过脸去将其掀了起来。

啪的一声,竹编的盖子从曾兰亭的手中脱落摔在了地上, 那股气恶臭朝着他迎面撞了上来, 曾兰亭一手端起相机, 另一手捏着自己的鼻子。

咔嚓, 曾兰亭拍下了水缸中的尸体后, 立刻转身往外走片刻都不想继续停留。

肚子里没有食儿, 两条腿上也没有劲儿,曾兰亭才刚跑到院子外头,便靠着大门跌坐在了地上。

相机里刚刚弹出了那张水缸里的照片,他看也不看便塞进了怀中。

意识逐渐开始模糊,曾兰亭拍了拍他贴身藏在衣裳里的相片,脑袋一摇一晃的哼起了没有调子的小曲。

巷子另一头,运城的几个守军听见了这不成调子的小曲儿,面面相觑。

这年月真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都能碰上,街巷里听见有人嘶喊不稀罕,哼曲儿的还是头一回。

“过去看看。”

守军化整为零之后,每个小队都只剩下了一个管事的人。

管事的人说过去看看,几个守军便绷起神经,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的摸了过去。

刚一转过街巷,他们就瞧见了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坐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起摇头摆尾,乐呵呵的。

停下脚步,几个守军左右观察起来。石子路上没有留下足迹一类的痕迹,但东洋人的习惯是外头总会留一个望风的人。

小巷里除了那个晃来晃去的之外,再没有旁的了。

几个人正要过去的时候,坐在地上叫花子一样的男人扶着墙站了起来。

曾兰亭重新晃回了倒在地上的那具尸首旁,蹲下身子,抬手帮男人把瞪大的眼睛给闭了上。

“我拍了你的照片,这个世界苦难太多,我允许你去另一个世界里享清福。”

脸上尽是笑意,曾兰亭的鞋底子上踩满了血,开始庆幸自己做好了相机。

如果像两年前一样,相机时灵时不灵的,弹出来的相片清晰与否全靠运气,这些人就不一定都能顺利的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原来是个疯子。”

枪口抵在了曾兰亭的后脑勺上,身后传来了运城守军的声音。

曾兰亭这会儿意识不清醒,即便被枪口顶着也丝毫没有畏惧。

“带回去么?”

几个守军没了主意,纷纷看向他们其中管事的那位。

“活着就得带回去。”

枪托用力砸在了曾兰亭的后脖颈上,身上脏污不堪的他应声倒在了地上。

运城守军把人带回了冀北大学,找了间教室拼了两张桌子,铺上从窗户上扯下来的帘子铺上去后,把男人也放在了上头。

赶过来的学生看到这人身上沾满了血污,胳膊无力的悬空垂着,还以为是个重伤患。

急忙转身就要去找田中医生来,但送人回来的守军拽住了学生的胳膊,摇摇头道。

“没受伤,但在外头久了脑袋不灵光,我怕带他回来的时候挣扎,把东洋人引来,就打晕了。”

说到这里守军就把手指头伸向了曾兰亭的面门,直奔人中的位置掐了过去。

而在指甲陷入人中之前,学生反过来拦住了他。

学生抬起了曾兰亭悬空着的胳膊,在他的脉门处使劲按了下去,才揉了不过几下,男人便醒转过来。

这招不错。

守军撇撇嘴,暗暗的记了下来。

拎起立在墙角的枪支,守军刚想说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要离开的话尚未出口,那睁开眼睛的男人就从桌子拼就的床上蹦了起来。

曾兰亭张牙舞爪,撞开了试图挡着他路的人,闯出了教室的门,横冲直撞起来。

守军叹了口气,把枪立回了原来的位置,招呼自己的人快步追了上去。

冲出门外的曾兰亭在走廊里茫然的四下环顾,听到后头有人追上来,撒丫子狂奔起来。

曾兰亭的身上脏污不堪,头发和胡须连成一片,上头站着不少絮状的,难以分辨的东西。

见到他的瞬间,人们下意识的躲到一旁,给他让出了路,唯独拄拐的陆沅君躲闪不及,被迎面而来的人撞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