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担待又能怎么样?霍家老先生在沪上不能算只手遮天,也是权大势大。小姑娘不过是给戏子叫好大声了一点,不是什么无法容忍的事。
路过戏台子的时候, 陆沅君朝着盛玉京点了点头, 用手指往后台的方向戳了戳, 做着唱完了后台等我的口型。
盛玉京本以为自己没有完成陆沅君布置的任务,真要唱一辈子的戏了。不过眼下来看,陆沅君还没有彻底抛弃自己嘛。
心里头有了底气,台上扮作美娇娘的少年动作更加流畅,眼神儿也灵动了许多。眼神儿里似锁上了一把小钩子,试图勾住台下每一个看客的魂魄。
旁的人不晓得,霍可灵是如痴如醉的挪不动步子了。
金夫人看到封西云和陆沅君并肩朝着自己走来,心里头别提多舒坦了。
因着金少爷吩咐家里头的人,谁也不能把曼丽找上门的事情说给夫人听,金夫人这会儿压根儿不晓得方才在大门口发生了什么。
门口的事情不知道,席间陆沅君从银行里挖人倒是听了个清楚。侄儿西云这未婚妻看着像个精明的,这也让金夫人稍稍的放下了些心。
她那弟弟娶的老婆就是又笨又胆小,封大帅在外头花天酒地,愣是不敢去管,任由他去胡来。家里头被小妾们折腾的乌烟障气不说,还把自己给气的郁郁而终了。
从眼下来看呢,沅君肯定是不会步西云他娘的后尘的。
陆司令虽是个泥腿子,但毕竟也是司令,放在过去那就是镇守边疆的大将军。
将门虎女性格都刚烈,新女性的眼里又揉不得沙子,两者相结合的陆沅君,金夫人找不出谁能比沅君更让她满意的姑娘了。
于是等两人走近的时候,金夫人都没看侄儿一眼,先把陆沅君拽到了自己的身边。
沅君在金夫人的身边坐下,右手被温热所包裹,金夫人开口语重心长。
“我岁数也大了,你瞧瞧,到今天竟都活一个甲子了。”
金夫人近来也感觉到了身体不再如从前硬朗,耳朵有时候不灵了,变天下雨的时候,腿疼腰疼头疼,浑身上下都不得劲。
寻常的头疼脑热,年轻人不吃药扛几天就能过去的,金夫人得抽噎小半个月,才能勉强好利索。
岁数不饶人啊。
“姑母晓得你还在孝期,按老理说三年五载的不该催你。”
金夫人拍了拍沅君的手,继续着。
“可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皇帝都被拉下马了,那些老规矩放一放也没什么的。”
陆沅君对金夫人的说法怎么看不晓得,封西云是很乐意听的。
只见被金夫人拉着手的陆沅君没有点头,一旁站着的封少帅不住道。
“姑母说的在理。”
肯定自己姑母的同时,他还要往陆沅君的方向看,希望沅君也能有同样的想法。
金夫人一向对封西云管教极为严厉,很少有能和侄儿想法一致的时候,早些让他们成亲似乎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我说话你别插嘴。”
封西云还没高兴一会儿,金夫人便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讲话。
“沅君呀……”
金夫人在喝止了侄儿以后,把陆沅君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膝头。
“我也没几年活头了,说句不该说的,姑母怕自己撑不过你三年的孝期。”
说到这里,金夫人自己也觉得不吉利,哪有在寿宴上说这种丧气话的。
于是金夫人把矛头对准了封西云,用侄儿来讲更合适,抬起一只手,她点了点封少帅。
“你看他,今年都二十七了。不缺胳膊不缺腿的,脑袋也灵光,总不能做老光棍儿吧。”
就是村里那些懒汉,三十岁之前也该取上媳妇了。
金夫人这里叨叨个不停,陆沅君沉默不语,她现在还真没打算成亲。西式的婚礼也好,中式的婚礼也罢,陆小姐觉得自己和封西云还没到入洞房的那个份儿上。
诚然,在接触之下,陆沅君能瞧见封西云的好,和自己也算是意趣相投,又有运城做捆绑,可是有一点让陆沅君迟迟不敢迈出这一步。
万一过不下去怎么办?
无数的原由似绳索一样把自己和封西云捆在一起,过不下去也不能离婚呀。
不管金夫人怎么劝说,陆沅君既不敢点头,也不敢抬头。点头怕给金夫人希望,抬头怕对上封西云满怀期许的目光。
“姑母,你说什么呢?”
封西云自己虽然认同金夫人的话,但迟迟未见陆沅君答应,心里头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与其让沅君开口拒绝,还不如他先上前阻拦。
半弯下腰扣开了金夫人按在沅君手背上的指头,拉起沅君就要离去。
“您就看戏吧,戏唱的多好啊。”
“你这孩子!”
金夫人吊起眉梢:“我还没跟沅君说完呢!”
然而金夫人的声音被甩在了身后,陆沅君被封西云牵着走回了他们的那一桌。
同桌的金家子女们,都帮着招呼客人去了。有两个岁数小的,是金家姨太太生的,跟封西云算不得表亲,看见他就害怕。只好远远的坐在对面,也不敢凑近了跟少帅说话。
左右的位子都空着,封西云默默给自己斟了杯酒,端起来仰头一口送入了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