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师傅跑的快, 路两旁的风景几乎成了残影,看不清楚, 现在好了,大老远她就瞧见了一身长衫,站在门口黑着脸的吴校长。
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陆沅君在心里头盘算着该怎么和校长回话。实在不行,搬出父亲和校长的那点交情试试?
然而话到嘴边, 陆沅君又觉的不大光彩, 还是靠自己吧。
黄包车停下来以后, 她多给了师傅一点钱, 在师傅离开之前, 陆沅君忍不住开了口,安顿他。
“下次千万慢一点。”
黄包车师傅对此置若罔闻,把钱揣进了褡裢里扭头就走。但别人却把陆沅君的话听了进去,比如站在门口的吴校长。
“还慢一点?直接来吃晌午饭么?”
吴校长把袖口卷了起来,露出了下头的石英手表,看着时针指向十一这个数字后,冲陆沅君发出了疑问。
“我……”
陆沅君转过身来,手里头教案纸笔一样都没带,拎了一个挎包,咋看也不像是来上课的,倒更像是去和陆夫人逛裁缝铺买新布料的。
作为一个被校长默许教社会关系课的教授,陆沅君总不能说我昨晚和封少帅合谋了一场小型政变吧。
所以她不敢直视吴校长,垂着头把视线挪到了路的另一旁。
这一看不要紧,她瞧见了会算命的王教授,身后拖着一根长长的辫子,随着主人的步伐晃动,比十八九岁没出阁的大姑娘还有乌黑油亮。
王教授哼着小曲儿,手里头托着一块用来把玩的翠玉雕件,咿咿呀呀,慢悠悠的往校门口走。
在瞧见了陆沅君和校长之后,抬起一只手挥了挥。
“哟!怎么都在门外头?开不起给看大门的薪资了?”
吴校长没有应答,摆摆手示意王教授赶紧的往门里头走。
“您今天没课呀?”
吴校长或许能不和王教授寒暄,但陆沅君毕竟与王教授在同一个教员办公室里坐着,桌子紧挨着,哪能不打个招呼呢。
这一问王教授就停下了脚步,摇头晃脑的来了一句。
“非也。”
“我只是迟到了。”
不同于陆沅君满脸的愧疚,王教授对此十分坦然,他从怀里掏出了罗盘。
“今天出门前我卜了一卦,说路上会有兵祸,干脆便迟了些才走。”
这一迟就迟掉了一整个上午。
陆沅君撇撇嘴,一边想王教授的卦到底准不准,另一边她终于抬起了头,直视吴校长。
“他也迟到了。”
“你刚来的不知道,我总迟到。”
王教授只当没瞧见吴校长催促他离去的眼神,脚底下像踩了钉子,一动不动。
“但我教的好,敢说举国上下找不出在老庄上比我更有水平的人了。”
他耸耸肩,给陆沅君这个后背传授经验。
“我下雨不来,打雷不来,早上起来漱口咬了舌头也不来。”
说着王教授嘿嘿一笑,叉着腰满脸的得意。
“他姓吴的工钱还得给我照发。”
王教授伸出了一只手,五根指头摊开。
“二十五块一分钱不少。”
二十五块?
陆沅君吸吸鼻子,又嗅到了一点异样的味道。
吴校长心里头不知道怎么着,突然慌了。明明是自己占理,可当陆沅君抬起头看他的时候,手心里出了一层毛毛汗,脊背跟着发凉。
“你迟到还有理了?”
吴校长强作镇定,左手食指点在了石英手表的表盘上,示意陆沅君去看。
谁知陆沅君根本就不看时针走到了什么位置,而是直勾勾的望着吴校长。
吴校长被看的发毛,即便陆沅君和陆大头长的一点不像,却仍然有几分二十年前陆大头年轻时的味道。
当初吴校长,金顶寺的黄住持,封家老帅,以及陆大头一起谋事的时候,这负责把风的泥腿子就总是迟到。
每次一问你为啥迟到啊,陆大头还挺直了腰杆子,理直气壮。
“凭啥四个人一起谋事,你们给我分的钱就少呢?”
吴教授负责做土炸弹,是技术工种。封家老帅负责收集情报,冒着生命危险。黄住持呢,可是拎着匕首去杀人的。
陆大头负责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