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宵不是个毫无理由讨厌别人的人,实际上,他非常理性,这也是多年下来的职业病。无论工作生活,在看似随性的温和外表下,他都对自己的行为保持着绝对的克制,掌握着应有的分寸。
就像这次,尽管在外人看来,是他以下犯上毫无纪律找林湖闹事,但他心里很清楚,林湖不会为这点小事和他计较。
可怜林大局长,如果知道在徐宵眼里,自己挨揍是件小事,怕是要直接背过气去。
“你还不知道裴少爷是什么性子?”见林湖不说话,徐宵冷哼一声,眼神锐利得要割开林湖,“裴家娇生惯养的小公子!把他安排到我这里,你觉得我有时间带他玩家家酒吗?”
他动怒时,神色极冷,俊秀的面孔上遍布寒霜,映着窗外灰色的云层,愈发显得阴翳。
见徐宵真的生气了,林湖的脸也一同垮了下来:“小师弟,裴少爷是娇生惯养了点,又不是不知世事。再说了,他怎么说也是裴老爷子的小孙子,这个面子谁敢拂?”
他的后半句一出,徐宵的表情一滞。
在垚江市,裴家的名声,可谓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用说深,明白的人自然懂得什么意思。
徐宵一向知人识趣,怎么会不清楚其中的关节。他只是一时不理解,裴少爷去哪里浪不行,偏偏要来祸害他的刑侦处!
这极不明显的变化被林湖看得清清楚楚,他赶紧趁热打铁:“我知道你的脾气,眼里容不下沙子。可这回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
说实话,林湖也纳闷。裴久川是整个裴家捧在心尖上的大宝贝,尤其受裴老爷子的喜爱。而这刑侦处又不是什么舒服的好地方,别说蹭破皮,断个腿折个手也不算什么事,运气不好还要挨枪子。
这裴老爷子抽了什么风,才会授意让自己的宝贝孙子来刑侦处?
想来想去,快想破头的林局长只能理解为裴家希望在继承家业之前,让裴久川历练一番,好磨砺他的性子。
“偏偏就挑了咱们这,我不乐意也不行啊。”林湖苦着脸,“小师弟你就帮帮忙,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哐当一声,他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飞了出去,砸在墙上,四分五裂。
提着心的林湖看了看地下的碎片,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问:“那就这么说定了?”
既然徐宵已经摔了他的东西,那这件事八成就没什么问题。
“行是行。”徐宵砸了烟灰缸,勉强出了口气,脸色缓和了不少,语气依然很强硬,“不过,人既然在我这里,我就按着我的规矩来。到时候裴公子要是做错事被训哭了,也不关我的事。”
“没问题!”林湖答应得十分爽快。小师弟的为人他清楚,虽然偶尔发脾气的时候可怕了一些,但平时绝不会因为个人好恶而做出十分出格的事。
最多也就是气不过的时候给裴久川摆摆脸色,带他去几个血淋淋的现场吓唬一下他,绝对不会借机整人然后留下把柄......的吧?
他怀着期待,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徐宵。
然而对方根本懒得搭理他,再次冷哼一声之后,头也不回地摔门走了,留下心灵饱受摧残的林局长一个人对着碎掉的烟灰缸无语凝噎。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徐宵反锁了门,在房间中央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勉强接受了自己的队里将要迎来一位公子哥的事实。
他没和这位裴公子正面打过交道,只是在坊间传闻里,听闻过这位少爷的娇气和任性。
流言纵然不可完全相信,但也不是毫无根据。对于即将到来的裴久川,徐宵一点好感也无,只希望对方老老实实待在处里,不要给他惹事。
他吐出一口气,走到仪容镜面前。
镜子里映出他略带怒气的面容,较之平时严肃许多,隐隐透着一种威胁的气息。徐宵盯着这个有些陌生的自己,慢慢松弛肌肉,一点点调整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