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伤了,却并无性命之忧,经此一回,鸿哥儿更加沉稳经事了,她早晚得要嫁人,阿弟早晚有一日要自立门户,或许现在早了点儿,或许这对于还是孩子的他来说,过于残忍了些,可是,对于她们这些无父无母、宛如蝼蚁般的人来说,到底是一桩好事儿。
师兄中了探花郎,至此,英俊潇洒、满腹经纶的王淮临一跃成为了满京权贵争相抢夺的优秀女婿,师兄往后若是际遇好,王家指不定能够成为朝中一门崛起的新贵,师兄将来有大好的前程,亦是一桩好事儿。
而于她本人而言,其实,当时离京时,纪鸢便已隐隐做好了终身不嫁人的准备,那样破釜沉舟的路,焉知就一定是条康庄大道呢?
至少,大公子,是个良人吧,她不知道将来他能不能、会不会护她,至少,在此之前,他护过她无数回,往左,往右,既然都是一条未知路,那么,何不赌一把,赌她可以好好过好这一生呢?
纪鸢是个十分识时务之人,在她“大婚”这日,她早已将未来想得十分透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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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由人伺候着沐浴、更衣、洗漱,一大早上,除了累,倒是没得旁的啥感觉。
纪鸢眯着眼闭目养神,任由菱儿抱夏几个操持着。
没一会儿,徐嬷嬷由春桃扶着着慢悠悠走来了,是特意前来为她开脸的,嬷嬷手持双色红线来回往她脸上拉扯着,一边替她开脸,一边缓缓道:“一弹生贵子,二弹产娇男,三弹家事和,四弹…事事顺…”
脸被嬷嬷绞的通红通红,纪鸢泪眼朦胧,眼眶里蓄满了汪汪眼泪,只小声嘀咕了一声:“嬷嬷,轻点儿…”
嬷嬷瞪了她一眼。
纪鸢立马正襟危坐好了。
霍元昭见了,顿时哈哈大笑道:“纪鸢,没成想你也有今日。”
纪鸢刚想要回上两句,结果,嬷嬷一眼眼色扫来,纪鸢顿时瘪了瘪嘴。
替纪鸢开完脸后,嬷嬷忽而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荷包,荷包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并无多少花俏装饰,嬷嬷直接将荷包塞到了纪鸢手上,淡淡道:“这个东西好生收着,就当嬷嬷给你添的嫁妆。”
纪鸢有些好奇,正要打开来看,嬷嬷瞪了她一眼,道:“这般心急作甚,横竖又跑不了。”
纪鸢耸耸鼻,将东西好生收好了。
尹氏在一旁瞧得忍俊不禁,末了,亦是从手中取下一个金镯子,套在了纪鸢手腕上,道:“这个镯子,跟在姨母身边快二十年了,不是什么金贵物件,但这二十年来替我挡了不少灾,来,鸢儿,今儿个你戴上,日后定要平平安安的——”
大抵是纪鸢这日就从西门出,北门入,尹氏反倒是没有得知纪鸢要回山东时那般伤感,事已至此,一切,只能往好的方面盼着。
纪鸢闻言,双眼微微一红。
未曾推脱,依言手下了。
末了,尹氏又令潋秋端来了如意莲子羹来,只道:“今儿个有得忙,且先填填肚子…”
尹氏将她院子里潋秋给她拨来了,潋秋还一共带了四个丫头,霍元昭将她跟前得力的画眉、琴霜也借与她了,纪鸢笑言,为了年底她们家姑娘的婚宴来提前来偷做学问的吧,霍元昭见她今日“大婚”的份上,懒得与她回嘴计较。
天还未亮,尹氏便撑着后腰,由那霍元昭瑟瑟发抖的扶着往她这儿来了,霍元昭心里头原本还有几多感触的,可眼下,压根顾不上伤春悲秋,因为,她今日最主要的人物就是看好尹氏,因为尹氏这两日便要临盆了。
便是如此,尹氏这日依然劳心劳力亲自上阵,全程指挥,妆该如何画,嫁衣该如何穿,一会儿“婚宴”的流程是如何的,一举一动,皆有其章法规矩。
没一会儿,纪鸢便已经伺候着换了衣裳,上了妆。
只见铜镜里的人,头戴金冠,通身金贵,一身嫁衣,秀丽端庄。
所有人都在愣愣的看着她,惊艳、震撼、呆愣,似乎是第一次发现她的美。
便是连纪鸢自己,亦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微微出神。
这是她这一生最为浓重华贵的装扮,镜子的人螓首蛾眉、娉婷婀娜,她端丽冠绝、耀如春华,美得如此明艳、如此动人,让纪鸢觉得有些熟悉,更多的却是陌生。
所有人全都暗自赞叹着,不过,却也有人隐隐叹息,美则美,却也有美中不足之处,若是将身上那一身粉色的嫁衣换成正红,便是天上地下,只此一人呢。
***
正当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新娘子”的绝色容颜中,没一会儿,有丫头匆匆前来禀告道:“姨娘,大房的轿子到了西门了——”
尹氏闻言,立马起身吩咐道:“快,将盖头落下,所有人准备着,一会儿便要上轿子了。”
然而大抵是尹氏太过心急了,一下子没注意,起身起得太快了,竟然惊着了身子,话语刚落,便见她捂着肚子咬牙呼疼了起来。
没一会儿——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姨娘…姨娘要生了…”
“大房的轿子来了,该上轿了,该上轿了…”
一时,整个筑奚小筑大乱了起来。
1摘自百度
第124章
整个筑奚小筑开始乱作一团了。
外头鸿哥儿听到动静, 立马赶了进来。
只见尹氏呼痛倒地不起, 纪鸢掀开了头盖一脸慌张的跑了过去查探, 外头丫鬟婆子里里外外的围了两三层,鸿哥儿一时不知该顾哪头。
尹氏吃痛之余,只冲着鸿哥儿咬牙道:“快,鸿哥儿,快背你姐上花轿,莫要误了吉时。”
顿了顿,只冲纪鸢强自挤着笑,笑着安抚道:“放心,有徐嬷嬷在这守着,无碍的。”面上的笑容都变形扭曲了,还在咬牙道:“鸢儿, 姨母不能送你出门了,就…就送你到这儿,往后…定要好好地。”
说完, 疼痛之余, 冲潋秋使了个眼色,潋秋将她的手指头从尹氏身上一根一根的掰开。
看着尹氏那道惨淡的笑容,不知为何,纪鸢鼻尖忽而一酸,只觉得胸口涨得酸涩难言, 为了她, 尹氏自有孕起, 便从未消停过,眼下,眼看都要临盆了,却又在她的出门之际累得生生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