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百合里，有脚步声传来。

人未到，香先到。

那香味很淡很淡，比清香百合更加清淡更加高雅，却更加令人沉迷。

禹京忽然醉了。

滴酒未沾，一颗心已经彻底沉醉了。

这香味，他很熟悉。

七十万年之前，他已经远远嗅过。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迎面而来的人。

她有一双安宁的大眼睛，面孔洁白如满世界的百合，乌黑的秀发上，九转夜光环璀璨如星。

尽管他已经在数十万年的岁月中，无数次在回忆中反复将她一遍遍地自动美颜，可如今再次见到她本人，却忽然就沦陷了。

时光，并不是自动将她美颜，事实上，她比他无数的想象更美更好更雍容华贵、富丽典雅。

以前，他总是和许多人一起看着她。

唯有这次，二人对视。

他忽然心慌意乱，急忙移开了目光，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干咳了几声。

“禹京大人远道而来，怎能不品尝一杯天穆之野的桃花仙酿？”

声音，比桃花仙酿更加令人迷醉。

他语无伦次：“青元夫人……”

“还是叫我阿环吧。”

“阿环……阿环……呵……阿环……”

他反反复复，只是念着这两个字。

自从不周山之战后，他几乎再也没有见过她。

最初，他以为二人的差距在于彼此的相貌，能力；直到担任京都首相之后，他以为终于可以缩小差距了，却不料，接下来就是不周山之战。

天崩地裂之后，他只能以失败者的身份躲在暗无天日的冥界，从此在西帝统御下的九重星联盟再也没有一席之地；

而她，则成了赫赫有名的天穆之野女首领，成了诸多半神人所巴结的对象。

从极端的美貌到极端的地位，他和她的差距越来越大。

他的自卑也越来越强烈，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面目，也不想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尽管无数次在孤独的岁月里相思入骨，他却一遍一遍告诉自己：禹京，你照照镜子吧，你只是个丑陋的小小的死神，而人家——那是女神！九重星联盟最尊贵的女神。

所有的热烈，一次次被压抑，又一次次复苏。

直到现在，直到此刻，直到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和她对视。

就连对视，他也不敢时间太长。

他仓促低下头。

他手忙脚乱端起酒樽，他三下五除二一口喝完，他根本不知道这桃花仙酿究竟是什么味道。

“禹京大人，这桃花酒味道如何？”

他语无伦次：“我……我……我尚未品尝出来……”

她柔声细语：“不打紧的，再喝一杯吧。”

他连续喝了三杯才停下来。

他忽然意识到，这三杯都是她亲手斟酒。

纤纤素手，语笑温柔，这是梦里才有的场景，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恍惚，不知道此情此景到底是幻是真。

“来，再喝一杯……”

笑声更轻更柔，她的素手也更白更软。

他如梦初醒，接过酒樽，再次一饮而尽。

这一次，他终于品出了酒中的滋味。

他终于笑起来，“如不来天穆之野，我做梦也想象不出世界上居然能有如此甜蜜的美酒。阿环，谢谢你。”

他笑的时候，一张马脸就不显得那么长了，这令他身上常年围绕的阴寒死亡之气也不那么浓郁了。

青元夫人慢慢地将酒瓶放下，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个酒樽，轻轻喝了一小口，一丝红晕立即在她面颊上渲染开去。

她也坐在一张开满雪白花朵的椅子上面。

这一丝红晕，简直就像是雪白里晕染的一朵红花，美艳绝伦。

禹京握着酒樽的手，再次一颤，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青元夫人微微一笑：“自从上次在京都和禹京大人一别，忽忽之间，竟然已经七十万零五千年过去了……”

七十万零五千年！

阿环居然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