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费很是难堪,因为当初正是他负责监制九鼎,为了赶工期,逼着工匠提早出炉,才造成了九鼎的破裂。
大费一直办事老练,但这件事情的确是出了差错,而且,因为在万国大会上表现很一般,只一招之下便被共工打翻,毫无还手之力。
诸侯们便渐渐地看出来了,比起那个传说中的废物启王子,大费将军,其实并不占据什么优势。
如果单论功夫,启王子可能还在大费之上。
舆论的天平,便逐渐倾斜,大费的全民偶像形象,也慢慢地出现了严重的危机。
更有甚者,甚至私下里议论是不是大费故意偷工减料,破坏九鼎,从而破坏大禹王的万国大会。
皋陶心知肚明,可此时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他只能干咳一声。
夏后氏道:“工匠不是已经检验了吗?说破裂原因在于出炉太早,而非有什么不祥之兆,大王不必介怀。”
斟灌氏迟疑一下,还是直言不讳:“九鼎破裂,民间颇有谣言,都说什么是天意难测,不祥之兆……”
大禹王摇摇头,朗声道:“本王从不信什么不祥之兆,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意已经善待本王,让本王一次次有惊无险,才换得大夏今天的国泰民安,四海归心。破裂一只九鼎根本不算什么,本王考虑的是,可不能因为一只九鼎废弃了,便废掉九鼎壮举。实不相瞒,本王虽然尚未诏令工匠检查九鼎,不过,粗步判断,这一批九鼎都存在问题。不如打回熔炉,全部重新锻造,这一次,务必出炉完美九鼎,各位意下如何?”
有男氏立即道:“大王所言甚是。九鼎既造,就没有中途而废的道理,只要九鼎完美重现,便可让民间的一些小道消息不禁自止……”
大费越众而出,一揖到地。
大禹王道:“大费将军,这是何意?”
大费满面愧色:“下臣监工不力,又急于求成,才导致九鼎破裂,还请大王赎罪……”
大禹王和颜悦色:“大费将军快快请起!这一次涂山大会,多亏我们君臣同心,才圆满完成任务。纵然九鼎破裂,也不是你一个人之错!”
他笑道:“既然大费你站出来了,那么本王还是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你再次收集青铜,让九鼎重回熔炉,务必要打造出最好的九鼎……”
大费见大禹王居然又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很显然是绝无芥蒂,显示亲厚之意,不由得感动涕零:“大王放心,这次,下臣一定会呈上完美的九鼎!绝不辜负大王的期待!”
大禹王点点头,“人无完人,大费你根本不必把这区区小事放在心上。你已经是全大夏最杰出的年轻人了。”
“谢大王夸赞。”
夏后氏却笑道:“大费将军的确是大夏数一数二的杰出年轻人,不过,启王子也在万国大会上表现突出。尤其是面对共工大人,启王子有勇有谋,甚至没有落下风,这可真是太出乎大家的意料了……”
有男氏急忙道:“可不是吗?启王子真是深藏不露。可见平常一定是因为谦虚谨慎,不爱出风头而已……”
就连彤城氏也由衷道:“启王子的劈天斧,可能在全大夏再也找不出任何对手了。大王有这样的儿子,真真是大夏的福气……”
斟灌氏笑道:“既是如此,可不能埋没了启王子的天分,我觉得大王应该放手让启王子出来锻炼锻炼,如此,大夏也新添一员猛将……”
……
众人七嘴八舌,全是对启王子的盛赞之词。
因为以前是众所周知的废物,所以,劈天斧一出,才震惊天下,就连最是挑剔的大臣,也不敢再小看启王子,而且,看到那么多部族主动求大禹王联姻,大家暗忖,启王子以后无论如何也会占据一席之地,所以,谁也不肯落后,都争先恐后大大夸赞启王子。
大禹王虽然连连谦虚,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在二十几年中,这个儿子从来没有干过一件为自己长脸的事情,他本来都已经绝望得快彻底放弃了,谁料,儿子却来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而且是在万国大会这样的关头。
每一个做父亲的,谁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本领高强?
所以,他就算明知不该在这样的场合过度夸奖自己的儿子,但还是没能阻止群臣,只是笑眯眯地没有做声。
大费在一边冷眼旁观,发现自己的老父皋陶面色从未有过的尴尬,就好像一场比赛,你赢得了开头,赢得了中间,却在快临近终点的那一刻,忽然就输了。
怎么输的,也是莫名其妙。
下朝后,各走各路。
群臣并未如以前那样和皋陶父子特别热络。
大费披着斗笠急匆匆回到家里,仆从为他接过斗笠一看,惊呼:“大费将军,外面竟然下雪了?”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斗笠上有细碎的雪花,再探头看看窗外,但见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密密麻麻的雨夹雪,然后,这雪花逐渐变大,到后来,已经隐隐地能瞧见地上有一层浅浅的白色了。
他吐一口气,搓了搓冰冷的手,“这该死的鬼天气,怎么还不到九月就下雪了?”
仆从低声道:“要不要生一盆火来?”
他心烦意乱:“快去。”
火盆很快点燃,屋子里也变得十分温暖。姬真端了一壶酒上来,无声无息伺候在一边,斟了一樽,才跪着递过去,“大费将军,请喝一口热酒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