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皋陶,他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大禹王,又担心自己的儿子,总觉得今天的刺客非同一般,要是儿子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可是,他不敢表现出任何私心杂念,只是尽力有条不紊地指挥侍卫们分散灭火。
大火散发出浓郁的松脂味道,很显然是有人故意纵火,只见侍卫们一桶一桶的水浇上去,反而助长火势,真真是火上浇油,越演越烈。
到后来,侍卫们再也不敢冲进去,只在外围看着,束手无策。
烈火熊熊里,一声清越长啸,竟是从半空而来。
大禹王急忙抬起头,可是,茫茫天空,什么都看不到。
“祭祀台,祭祀台,祭祀的该是什么人?”
明明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人影。
大禹王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内心惴惴,仿佛强大的敌人就在眼前,而你,根本看不到。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但觉比治水最危急的关头更让人心神不宁。
“什么三皇五帝,什么人类远祖,一大群男人居然窃据了人间香火,僭越在娲皇之上!!!看来,自颛顼开始,人类不敬母族的劣根性便流传开去,一万年之后,祭祀的对象竟然变成了一大群男人!!!”
声音豪迈,爽朗,顶天立地。
“男人不能孕不能哺乳,只得一身蛮力,自古以来便是做粗苯之事,在战场厮杀,有什么资格高居庙飨堂之上?”
笑声里,一尊一尊的灵牌被远远扔出来。
人们奔走闪避,生怕被灵牌砸伤。
“三皇也就罢了,好歹伏羲、炎帝、燧人这几个功名赫赫,威震四方,且仁德天下,于百姓生灵算得上有些贡献。可是,五帝是什么玩意?颛顼、帝喾、尧、舜……哈哈,原来颛顼这厮居然也位列五帝?!还有尧、舜,这又是什么鬼???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远古的伟人,全被他扔在地上。
“天地万物,乃娲皇所造,三皇五帝,也乃娲皇所造,可笑,竟然敢妄称人类远祖,你等愚蠢人类把娲皇置于何地?烧掉,统统都烧掉,这些臭男人有何面目享受人类香火?哈哈哈,统统给我烧掉……”
风趁火势,仿佛听从他的命令,燃烧得越来越旺。
此时,众人才隐约发现不远处的丛林顶端,一翩然身影。
他居高临下,俯瞰众生,可是,浓烟滚滚里,谁也看不清楚他的身形面容。
就像半空中一片浩瀚的云,他一个人,主宰了阳城的天空。
大禹王终于怒了:“杀了他!”
身边的十二诸侯国首领,一拥而上,无数的侍卫,也一拥而上。陆陆续续,还有紧急赶来的侍卫,何止上千人?他们纷纷冲上去,四面八方包围了丛林。
大禹王震怒之下,纵倾尽国力,也务必搏杀此人。
浓烟滚滚里,刀枪剑戟洒落一地,猛士们头破血流,发现原来是互相攻击,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弓弩手抢上,可是,暴雨般的箭镞纷纷射在了五帝的牌位之上。很快,五个牌位就像五只密密麻麻的刺猬。
“住手,快住手……”
大禹王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发抖,却毫无办法。
半空中的人影,毫发无损,凡夫俗子,根本没可能靠近他半点,更别说杀他了。
祭祀台上,火势渐弱,三皇虽尚未被烧毁,但烟熏火燎,横七竖八被人推倒在地,十分狼狈。
唯有居中的正位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烟熏火燎。
一尊美丽端庄的神像端坐其上,凌驾于众王之上,正是娲皇。
夏后氏破口大骂:“是谁捣鬼?快把这神像砸烂……”
他正要冲上去捣毁神像,却被大禹王一把拉住,沉声道:“娲皇就娲皇吧!娲皇居首,也没什么不妥!”
夏后氏怒容满脸却不敢反驳。
只听得朗声大笑:“姒禹啊,姒禹,你这小子果然名不虚传!纵你是伪君子,也是天下一等一的伪君子!哈哈哈,冲着你这胸襟气魄,今日我就放你一马,让你再多活几个月。”
这笑声仿佛很远很远,又仿佛近在耳畔,谈笑之间,仿佛取大禹王性命乃分分钟的事情。
只有豪迈歌声在阳城上空回荡:
我的心里放着一把铜戈
尽管从未取出来向人挥舞
它依然有削铁如泥的杀气
历史在书里沉睡
把书翻完也翻不开未来
……
歌声,渐行渐远,于千万人中,来去自如,竟没有任何一人窥得他一鳞半爪。
十二族的首领,无数的大夏精锐,都茫然举着兵器,无从下手,连靠近敌人的机会都没得到。
这是他们生平最大的一次败仗——根本没有交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