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斯塔克几乎是和他眼中的娘娘腔同时发出了疑问：“嘿，我说，亲爱的，他这么邋遢连头都不洗，你的品味可真不怎么样。”

小灵珑当然没有回答他，紧接着，场景又变了，斯塔克看到了一个足以令他吃惊的画面。

那是一间教室，学生不多，事实上，斯塔克并不确定那种由木头桌子和木头椅子，只有在老电影里出现的摆设真的是课堂。至少他五岁起就已经在上课的时候接触多媒体了，而且课桌都是金属材质的，并且教室明亮，而不像他所看到的复古式课堂里的光源全都来自一颗颗发光的球体，那肯定不是灯泡。

“汉娜？”

负责讲课的老师正是斯塔克的教母，汉娜，她手里挥舞着一根黑色的棍子。接着他想起了那根棍子自己还摸到过，八岁的时候，斯塔克印象十分深刻，当他将棍子从汉娜的手提包里拿起来的时候，他第一次感受到他那亲切的教母也有歇斯底里的一面。汉娜尖叫着，像是遭遇了持刀抢劫，她向他扑了过来，夺走了棍子，然后给了他的屁股响亮的一巴掌。

斯塔克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怀疑自己的人生，开始思考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圣诞老人。

“灵珑，圣诞节你不回家吗？”

一个男孩儿的声音打断了斯塔克的胡思乱想。

“我们也不回去。”另一个男声道，“一起去尖叫棚屋探险怎么样，我跟詹姆约好了。”

“我假设你们还记得我是中国人不过圣诞节。”小灵珑对男孩儿们说，“你们不怕尖叫棚屋里的鬼怪传说吗？”

斯塔克注意到说话的两个男孩儿十分英俊，至少比之前那个娘娘腔英俊许多，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帅气脸蛋儿，他们的围巾是红黄相间的。

“去他的鬼怪，你不好奇吗？”说话的男孩儿朝小灵珑凑得很近，斯塔克觉得那绝对超过了马灵珑对待别人时候设定的安全距离，“莱姆斯（卢平），他每个月都会消失那么几天，有人看到他曾到过尖叫棚屋。”【注】

“不好奇。”小灵珑面不改色地回道，“行了，布莱克，波特，你们什么时候能尊重朋友的隐私？”【注】

画面不断转换，直到马灵珑十七岁，整个色调由温暖的黄色变成了深蓝色然后是黑色的，斯塔克看到了很多死人，即使他从没经历过马灵珑所遭遇的事件，他也觉得这段影像非同小可。

接着斯塔克发现，女孩儿十七岁至二十七岁之间的容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她仿佛永远停留在最年轻的时刻（只是他的错觉）。

这可不是好现象啊，斯塔克突然在心里发出感慨，难道掌握了魔法就意味着长生不老？如果他的女孩儿一直年轻貌美，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有一天会被甩，哦，好吧，斯塔克，你的女朋友是个巫师，完全违反了唯物主义理论，而你却在担心会不会被甩。

斯塔克觉得自己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但其实只有短短的一分钟，当所有的记忆从斯塔克的脑子里全都过完一遍，他像是被某种力量从那些奇异的画面里弹了出来。接着，他恢复了视觉，看清自己还在五星级酒店的房间而不是身处于中世纪的城堡里。

他记得那栋建筑有一个名字，叫霍格沃兹，是一个学校，学习魔法的学校，他觉得学生们的校服真是有够难看的。

花瓶还悬在老地方，斯塔克忍不住盯着它看了很久，半天也抖不出一个斯塔克式的机灵来。

“这就是我的身份。”马灵珑说，声线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一贯的平直，“我不是特工，不是间谍，不是杀手，我只是一个巫师。当然，我也是灵媒，这是我在麻瓜世界的主要工作。”

斯塔克没有回应，他的眼神甚至有点呆滞，可能正在消化那段长达二十七年的记忆画片，也有可能他已经被惊到了甚至是被吓到了，这都有可能。马灵珑知道这么做很冒险，但她觉得斯塔克有权利知道，并且是最有资格知道的那个人，连布鲁斯.韦恩都知道，斯塔克没有理由还被蒙在鼓里。

起码她坚信斯塔克的超前思维绝不会步麦克女友的后尘，最有可能就是他会甩了她，马灵珑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斯塔克看起来难受极了，巫师比灵媒更让他感到震撼，他觉得那种东西应该只存在童话故事里。他的脑子很混乱，像被灌入了某种浓稠的液体不断搅拌之后，斯塔克获悉了太多超过他知识结构以外的东西，但他依然还能保持理智与清醒，超能人和巫师没什么区别，他没理由认可超能人而拒绝巫师。

而马灵珑比他难受一万倍。

“抱歉。”马灵珑道，她本来想解释巫师和灵媒之间并不存在对等关系，“我想你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她从柜子里取下自己的衣服，走到卫生间快速换下酒店提供的睡袍，她把睡袍挂回衣服架，又将车钥匙放进手提包。车子就停在楼下，她会一路将兰博基尼开回酒吧，告诉戴妮他们自己失恋了，马灵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恋爱过，毕竟斯塔克没有宣布“嘿，宝贝儿，我们来谈恋爱吧”诸如此类的声明。但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爱过，比爱任何人都爱斯塔克。

原来失恋是这么痛苦的事，她到今天为止才体会到那种难以下咽的苦涩，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斯内普在失去莉莉后连伏地魔也敢背叛甚至恨他入骨，那原本是斯内普最信奉的神祇。

她想哭，但哭不出来，马氏一族的女人好像天生冷酷，悲欢喜怒都不善于表现在脸上，也许是因为降魔除妖不能夹带私情因而分心。但其实马灵珑是马家最具天赋的一代，哪怕她一边吃蛋糕一边除灵也是完全可以的。

“嘿，我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斯塔克已经来到马灵珑的身后，他拽着她的衣摆，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你想去哪儿？”

马灵珑锁紧了自己的肩膀，她回过头，面对的是他湿润的双眼，斯塔克当然没哭，他的眼睛永远是那样闪闪发亮。

“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向我保证过的。”斯塔克收紧了胳膊，生怕怀里的姑娘马上就会消失掉，这样的担心是必须的，因为她是女巫，女巫随时能够从他面前彻底不见，“你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你还记得对吗？你不能承诺了后又反悔对不对，我知道你的职业守则里有这条。”

马灵珑怔了怔：“你，不害怕？”

“害怕，你吗？”斯塔克笑了一声，但说实在的，他笑得很牵强，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所以道，“我承认我被惊到了，那些画面，你是怎么做到的……哦，好的，现在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它的原理。我是想说，你总得给我几分钟的消化时间对吧，你不能指望我在接收了那些信息后马上就来拥抱你，毕竟你离我这么远，而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你就已经换上衣服准备逃走了。”

“我没逃。”

“你有。”斯塔克快速地说，“你以为我会恐惧你的身份，然后就把你甩了，事实上不，我连一秒钟也没这么想过。”

其实他刚才真的在害怕，那种感觉很强烈，但他可以对此做出合理解释。那不过是人的潜意识里获取到一个足以颠覆世界观的信号时的正常反应，就像他一开始也害怕鬼魂，但只要想通以后也不失趣味。

斯塔克努力克服掉了恐惧的反应，因为失去马灵珑比改变观念更可怕，他最终选择拥抱他的女孩儿，在漂亮的女巫小姐消失掉以前让她回心转意。

之后回想起来，斯塔克觉得那一定是他人生中最勇敢的壮举。

“我早就知道你很特别，不过是从科学的角度揣测。”斯塔克不是一个整天待在充满金属味道的工作室里的傻瓜科研男，他同时也是一个喜欢在人前炫耀自己的亿万富翁，当然也是性取向明确的花花公子。他让奥巴代钻了空子并不是因为他的愚蠢，而是因为他太过信任这位合作伙伴，他曾一度将他当做密友，这也是为什么奥巴代能直截了当地进入他的别墅对他造成伤害，“毕竟我是科学家，我不可能一开始就猜得准确。”

马灵珑诧异地看着他，就好像她才是受到惊吓的小可怜，而斯塔克正在试图安抚她的情绪：“也就是说，你不会觉得我很奇怪，你能接受巫师的存在？”

“宝贝儿，我们一定要保持这种姿势聊天吗，那张床让你觉得不舒服？”他亲吻马灵珑的额头，然后是脸颊，就像以前那样，没有为马灵珑的怪诞身份而有半点排斥，“巫师也睡在床上吗，还是你其实习惯睡棺材？”

“巫师死了才睡棺材。”

他们回到了那张舒适的大床，斯塔克抱着马灵珑像抱着一个他喜欢的枕头，他把她完全拥入自己的怀里，恨不得揉进反应炉中间：“我一直以为你有超能力，或是拥有某种先进的科技，但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没人比我更会研究高科技。”他顿了一下，突然道，“那个花瓶，它就只能一直那样了吗，明天要怎么给服务员解释这种现象，说它们这里其实有巨大的磁场导致花瓶悬浮？”

“哦，不，可以恢复的。”马灵珑依偎在这个温柔地怀抱中，随手拿起魔杖便将悬浮咒消解了。

斯塔克留意到马灵珑一定要举着那根小棍子才能施展魔法，而那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酷，但他没有展开这方面的思维发散，因为他们今晚要说的太多了：“从你又小变大开始，我就在怀疑。”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不管是什么意义上的由小变大。”

马灵珑轻哼了一声，她没有从这个紧实的怀抱逃开，而是更加往里面挤了两下：“是一种药水，复方汤剂，喝了之后就能变成那个样子，也可以变成别人的样子。”

“能变成我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