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漆黑不知深广的空间里不断下降,最后终于触了底。下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伸手不见五指, 相反的, 比之前的隧道还要亮堂不少。
这里看起来像一片荒野, 周围石缝中生长着不少夜光植物,一人多高的大型蕨类、奇形怪状的菌子、矮小多叶的灌木……散发出幽蓝与荧绿的微光, 照亮了地底空间。半空中悬浮着星点白光, 仔细看去,都是些飘来荡去、水母状的小东西, 也不知是昆虫还是植物种子。
这深入地底的幽暗世界, 放眼望去, 竟还有山坡、谷地、丛林与河流,广袤令人咋舌。
“这就是地下幽城?”卫霖好奇地环视四周,叹道,“神奇!”
“这里属于外围区域, 卓尔精灵们的城市还要再往前走一段路。”寒冷领主半透明的身躯, 在这种幽暗的环境中反而显得更真实了些, 他轻车熟路地带领众人往某个方向走——说实话,如果没有他的带领,其他人连东南西北都很难分清。
“我建议你们一会儿无论见到什么地底生物,都不要急着动手,尤其是暗精灵,哪怕他们摆出攻击的阵势。交给我, 让我跟他们交涉。”法利斯兰说。
他们走了不上十分钟,果然碰到了一伙暗精灵。
准确地说,是三名女暗精灵围观另外两名女性同胞的打斗,场边另有一名大约十七八岁的男性暗精灵,被锁链栓在树干上。
那两个手持利刃的年轻女暗精灵打得不可开交,且下手毫不留情,恨不得直接割断对方的咽喉,让她血溅三尺。
法利斯兰示意同伴们藏身树后,不要直接走过去。
众人只好干看着两名衣着半裸、身材火辣的女暗精灵打个你死我活,最后其中一人略胜一筹,用法术成功偷袭对方,炸掉了她的脑袋。
围观者嘻嘻笑起来,用卓尔语说着什么。
“她们恭喜决斗中的胜利者,能得到死者的房子和男人。”法利斯兰翻译道。
“男人……指的是栓在树上那个?”希尔诺有些不忍,“他看起来比一条宠物狗还不如。”
“在女性暗精灵的眼中,男人的地位仅高于奴隶。他们是母系社会,信奉的也是黑暗女神蜘蛛王后罗丝。”法利斯兰耸耸肩,“以前为了扭转那两个情人对我的态度,我可下了不少气力,才没被她们吃了。”
说话间,胜者已经开始检阅战利品。她把那个男精灵从脸摸到腿,然后把手伸入对方的长裤中,同时撩开自己的短裙。
“公然强奸?简直辣眼睛,没法看了……”卫霖忍不住吐槽。
男性暗精灵一直低着头,任由对方摆布,似乎对配偶瞬间换人的事实已经认命。在对方抬起腿缠上来的那一刻,他低垂的眼眸中突然有精光闪过,被绑的双手猛地挣脱束缚,将一柄藏得隐秘的淬毒小刀,狠狠扎进了施暴者的小腹。
女性暗精灵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尖锐的手指在男精灵身上抓住五道血痕。
在围观的三人反应过来前,男精灵推开尸体,像头敏捷的黑豹向丛林内蹿去。
在场的女暗精灵们愤怒地叫喊起来,纷纷抽出武器,追上前去。一枝利箭从夜光植物的枝叶间急速射出,钉穿了其中一人的胸口。另外两名追击者犹豫了,对视一眼,似乎认为不值得为其他人的死去冒险,于是迅速退回,向城市跑去。
“这个男暗精灵要倒大霉了。”法利斯兰说,“他杀了两个女性,哪怕只是平民。贵族议会下属的护卫队会不计一切后果地追捕他,直到将他带回接受酷烈的惩罚,最后痛苦地死去。”
不知道夜泉回到这样的地方,会遭受什么样的惩罚……卫霖刚刚想起那个总是横眉怒目的傲娇小鬼,就看到法利斯兰飘向了男精灵逃跑的丛林。
做什么?他用意识沟通锢灵之书里的冰晶符文,问道。
接着听见了法利斯兰的回答:逮住那个倒霉鬼,让他帮我们混进城去。
他才不会帮我们,听说暗精灵十有八九都是混球,男的也一样。卫霖说。
试试看呗。法利斯兰答。
他们没花多少工夫就逮住了那个男性精灵。他被抓伤了颈静脉,失血有点多,影响了逃亡的速度,但依然反抗得很激烈,直到法利斯兰几乎将他冻成了冰雕,才绝望地放弃抵抗。
卫霖走近打量,发现他似乎与普通的暗精灵不太一样——肤色略浅、耳朵没那么尖,虽然十分俊美,但五官有点像人类,尤其是眼睛的颜色,像……法利斯兰?
法利斯兰显然也发现了,一把抓向他胸前佩戴的金雀花形状的黄宝石坠子——当然,灵体触碰不到实物,抓了个空——急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母亲……不,外祖母是谁?”
男性暗精灵嘴唇紧闭,一声不吭,似乎已经做好了送命的准备。
法利斯兰深吸一口气,用卓尔语问:“是冰草,还是艾璐妮?”
男性暗精灵惊疑地抬头看他一眼,开口道:“艾璐妮。”
法利斯兰仔细端详他,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你……应该是我的外孙。”
“噗——”卫霖笑喷了,“你还真是个跨种族的播种机啊,领主阁下,连生殖隔离都能强力突破。”
希尔诺想了想,以炼金术士的严谨作风,认真科普道:“人类与暗精灵之间,不存在生殖隔离,会生出半精灵混血儿。”
卫霖当然知道,只是想调侃一下对方而已。法利斯兰与便宜外孙用卓尔语唧唧咕咕了好一会儿,后者似乎相信了他的身份,朝他行了个晚辈礼。
法利斯兰道:“可怜的小掠风,外公会管你的。先帮我们混进城救一个人,完了跟我们去地面,以后你能过上王子一般的生活。”
卫霖觉得像这样信口开河、连自己外孙都坑的幽灵,还是很不多见的。
“进城?”掠风抵触地皱起眉,十分不情愿,“她们会杀了我的。我不回去,你得立刻带我离开这儿,外公。”最后两个字他咬得颇重,似乎在提醒对方身为家长的责任。为了再次增加感情砝码,他又补充了一句:“看在我的外祖母艾璐妮的份上。”
法利斯兰笑起来,不以为意道:“如果你想平安离开,且再无后顾之忧的话,最好听话点,我亲爱的外孙。”
掠风打量幽灵外公的脸色,并未看到多少疼爱之意,顶多只能称为温和友善。但对暗精灵而言,这种善意已经远远超过他们幼年期所能感受到的全部——他们从小得到更多的,是残酷的训练与冷血的折磨。
他考虑了很久,最后违背天性地勉强点了点头,扯动脖子上被血痂糊住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卫霖立刻掏出储物囊中剩余的绷带和药粉,为他包扎止血。
凑得近了,嗅到他体内散发出的某种甜香气味——像植物的花香,又像麝鹿的腺体,卫霖忽然感觉有点头晕,血液不受控制地向下腹涌去,身体一阵阵发热,空虚地想要被什么填满。他有些情不自禁地贴向掠风,似乎想舔一舔对方流出的血液。
众人面前一直冷漠寡言的白源,仿佛感应到什么,立刻握住了卫霖手腕,将他拉到自己怀中,低头说:“暗精灵的体液带有强烈的催情效果,要小心。”
卫霖这才恍然大悟似的,惭愧地红了红老脸。
白源在他耳畔私语:“想试试也是可以的,但只能在你我独处的时候。”
卫霖嗤笑着抽了他肩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