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一点以后,各房间的灯光逐渐熄灭,颜雨久挥退助理,穿着睡衣躺在床上,一边敷面膜,一边苦恼和盘算。
都是“白媛媛”的错,要不是她,束争阳的目光和爱意绝大部分都在她身上——再努力努力,就会变成全部。
都是白源和卫霖多管闲事,还有吕蜜,她出去后肯定告了黑状。
就由着她沦陷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把她从渴望已久的完美生活中硬生生撕裂、拽出?为什么非得有人替她做决定?
她已经厌烦透了现实世界——为了高薪不得不拼命的工作,揩油占便宜的秃头老胖子上司、说她是花瓶背地里瞧不起她的同事、交际花般各种各样的应酬。她忍受所有的一切,利用姣好的容貌和长袖善舞的本能,像鸬鹚一样四处叼取资源,贪婪地吞下,就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比以前好、比别人好。
但到最后,发现这些全是虚假,没有人真的在意她。积蓄多了又怎样,生病住医院,除了麦克刘蜻蜓点水的问候,没人来探望她;男人绕着她献殷勤又怎样,看中的是脸蛋身材和这份工作,一听说她的家境,要赡养失业父母、供四个弟弟上学和日常花销,权衡利弊后全退缩了,更有甚者还想骗她打几个分手炮。
当然也有不介意她的家境、想长期包养她的,无一不是又老又丑。
年轻英杰们不想娶她,只想玩玩,他们的目标是白富美或闺秀,妖艳贱货只是生活情趣的点缀品;有钱的老男人或许能娶她,但她又不甘心一辈子伺候个爷爷,上床时灯一拉眼一闭不去想对方满脸的褶子,婚姻生活搞得像卖淫。
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选择放弃身体、放弃过往,成为一个她所爱的男人脑中的神经火花?只要束争阳深爱她、永远记得她,她就能在另一个人的妄想世界中,过着自己想要的人生,陪他直到寿命终结。
可即使只是这样与人无害的愿望,也不容于世,也要有人打着“拯救”的名号来破坏。
赶紧从我的新生中滚出去,卫霖,白源!
颜雨久一把撕下了脸上白惨惨的面膜,同时感到揣在被窝里的脚踝一阵冰凉的触感。
凉意擦过小腿,似乎还在蠕动……什么东西!
后背顿时僵硬,头皮像过电一样发麻,她勒令自己的腿不许动,然后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单。
一条暗彩纹路的蛇,把烙铁形脑袋昂在她的膝盖上,然后开始危险地盘起身子,一副随时准备将毒牙内的液体贡献出去的姿势。
这条蛇只有半米来长、水管粗细,但看起来能毒死一头大象。也不知怎么从外面野地里溜进来,又爬到二楼她的房间里。
此刻颜雨久只知道,自己要是动一下——哪怕是最轻微的肌肉反应——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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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霖敲了敲隔音效果不怎么好的墙板。白源就住在他隔壁,而且应该还没睡,他瞟过那间,床和自己的头对头。
“媛媛……白源。”他把手掌捂成个喇叭,贴在墙壁上低声叫,有种学生时代背着舍监搞事的既视感。
对面安安静静,就在他以为白源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一把清醇的女中音响起:“什么事?”
卫霖打鸡血似的坐起来,将脑袋侧贴在床头靠上:“我说,现在是个好机会。颜雨久独自一人,和你之间只隔着一个迟影,和束争阳之间却隔着半打呼噜大汉。再等几个小时,到后半夜,我们摸进她房间,打晕、带走、上游艇、回陆地、开车回到投入地点的酒店套房,呼叫监测员,搞定。多省事~”
对面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他的提议。
卫霖挺有信心地求认同:“你觉得怎么样?”
那边咔咔叩叩地有了些动静,但听不分明。接着白源开了口:“你的房间门能上锁吗。”
……思维跳跃得真快。
卫霖微怔一下,反问:“你那间不能?”
“之前门锁还是好的,现在被人拧两下就坏了,对方径直走进来,把一条毒蛇扔在我床上。”白源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卫霖立刻跳下床,连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冲向隔壁。
——只亮了盏床头灯的房间里,颜雨久裹着一件白色长睡袍,披散着长发站在地板上,轮廓被光晕勾勒着,愤怒地向门口投下细长的阴影。
“还给你!”她咬牙切齿地说。
白源从床沿起身,同样长发披散,也穿了件长睡袍,不过是纯黑的,一步步走近她。
场面乍一看,仿佛黑白玫瑰狭路相逢,光靠气势和美貌就能拼出个输赢。
在卫霖眼中,当然是他的女神完胜。
“不是我的,拿回去。”白源说。
毒蛇在床上嘶嘶叫着盘成一团。颜雨久冷笑:“不是你是谁,其他满怀嫉妒心的女人吗?你们不敢直接挑战‘造物主’,也就只能下阴招。换子弹、放毒蛇,接下来估计还有不少‘意外’,可以拿来嫁祸在其他窥伺束争阳的女人身上,让我心生恐惧,为求保命脱离这个‘绝对领域’。”
白源看她的眼神像看个蠢货,冷漠又不耐烦,一个字也不屑给她。
卫霖叹口气,走上前:“都说人一旦陷入热恋,智商就会跌破谷底,果然。你自己在我们车子经过的山路上动手脚,就怀疑我们也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你?长点脑子吧,谁他妈会干这种小肚鸡肠的事啊!就算耍阴招,那也得是一个暗杀搅黄两国邦交的档次,才能配得上我们白先森的逼格。 ”
颜雨久狐疑地盯着他:“……不是你们?”
卫霖嗤了一声:“爱信不信。反正你现在疑神疑鬼的模样挺可笑。”
颜雨久怒道:“可白源变成了女人!同样会受到规则之力的影响,你凭什么认为她不会变得,跟那些为束争阳争风吃醋的女人一样?”
卫霖失笑:“他就算性转了,也是女王,和你这种女人之间隔着一整个帝国军团。”
“哦对了,我查过娱乐旧闻,据说徐韶依不甘心过气,曾经买通媒体炮制她和束争阳的车震绯闻?后来她又单方面澄清这是误会,很是蹭了一把热度。这样的心机女和束争阳对戏,演得还是关系亲密的姐弟,你很不放心吧?”他从衣兜里摸出那两颗磨损的铆钉,放在颜雨久手上,“喏,还你。”
颜雨久的手像碰到火里刚取出的栗子,猛地一抖,将铆钉不知甩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看吧,你自己做了什么坏事,就会担心别人也回以同样的恶意。既然你当这里是真实世界,那么就要把npc放在和你人格对等的位置看待,结果还玩‘我是人、你们不是’那一套,简直双标得厉害。”卫霖啧啧摇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女施主。”
颜雨久用力抿着嘴唇,显得神色狠厉而倔强,可是从眉心攒出的几条无家可归的皱纹来看,又透出点脆弱与茫然的味道:“我只是想守住他而已……为什么这么累?累也没关系,只要他肯一心一意爱我——但他为什么又越来越忽视我,把兴趣和注意力都放在一个披着女人皮的男人身上?”
卫霖耸肩:“他人品比你渣,但眼光比你好。”
颜雨久连连摇头:“不行,我要告诉他‘白媛媛’的真相,免得他越陷越深。到时整个世界的规则当头压下,就算白源身为破妄师也抗衡不了。”
“那么你打算怎么和他解释性转、意识导入和绝对领域?”卫霖反问她,“你要自曝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