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在这个世界醒来,程尘慢慢地触摸这个相似又不同的世界,到目前为止,也不过浮光掠影地匆匆翻阅了大半的史籍藏书,对身边的环境有了些许了解。但对更广阔的天地,更深层次的民众生活,确实还缺乏感性与实际的认识。
更多的经历与历练,不仅仅是融入世界,打开眼界的需要,也是越氏血脉的逼迫。
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即便他最终要挣脱越家的羁绊,在有无视规则的能力前,也必须小心应对,熟悉越家的规则。
那位武从越长安的话不好听,态度也藐视而鄙薄,但毕竟给了他一条指路线索:“多写灵书,多历练,灵足神备,祖灵才会亲睐。”不管那个祖灵是什么鬼玩意,历练自身,强大自我,才能有抵御危机的可能。
就是要进山的话,估计会多耽误几天,回头还得给何老师请个假。
整备半天,又给金州文审局打个电话签到,休息了一晚,大小三人就跟着老黄出发去岔坎村。这一次陪同的人又多了一位,是金州文审局派来的外务小方。
小方长得一点也不方,是位有点圆润的憨实小伙。一嘴毛胡子,长得有点着急,看上去三十多,一问人才二十三。是本地青山乡人,勉强算半个地头蛇,毕业几年在文审局里跑的都是外务,金州乡村那是一路都有他的脚印。
方其原本以为能见着离州转来单子里的“安大师”与其专属启灵师,到了地头才见到,只有一位程朗启灵师,带着一大一小两娃,心头未免有一丁点失望。也是,大师文豪不在豪宅幽所宅着写文,哪会跑穷山沟来完成公益任务?
这位程师大约也是做个任务,顺便带孩子休闲度假了。岔坎村穷是穷得一家没条整裤子,可那地儿悬崖瀑布密林样样不缺,还有几个不知哪年头留下的深不见底的密洞,交通是困难点,风光绝好,倒是个驴友的好去处。
大吉普一路颠着蹦着向西而行,程尘晕得直犯恶心,吐了两次居然也就慢慢习惯了,蔫哒哒地半躺在阿郎腿上休息。
小卷担心地直给他顺毛:“哥哥没事,我爹常常吐啊吐的就睡着了,醒了就再来一瓶,然后又精神了。”
孩子啊,你爹那是醉鬼,你哥这是晕车!
倒是阿郎一见他吐,那小眼神就忍不住可惜地往他肚子上溜……你瞅啥?再看!信不信哥把你俩眼珠当灯泡踩?哼!
大路跑着跑着变小路,小路跑着跑着变成了碎石路,再跑一阵,到了个岔路口。两岔都是两米来宽的土路,中间黄土车辙深深,起伏不平,吉普底盘再高这么蝎虎的破路也吃不消了。
小方忙指挥着黄吉光把车停到路边的野坡地上,说是给村里一早打过电话,会有人来接——村委会的电话是整个村子唯一对外的现代通讯工具,还是托了政府“村村通”电话工程的福,去年才安上的。要是早来半年,光是联系人就要跑断腿。
正说着,土路前方晃晃悠悠来了辆车,昂昂叫唤着,走到跟前一看,嚯!好大两条叫驴子,一只花白脸的呲牙,一只黑皮的抽着鼻子打喷。
一个挺俊俏的姑娘坐在车驾上,黑黝黝的脸上咧嘴露出排不太齐整的大白牙,边上还翘着颗小虎牙,显出股泼辣生动的山野之美。衣着虽然齐整干净,却旧得发白,不显眼处还细细打了几个同色的补丁。
“爱珍,咋你来接人啊?老党叔呢?”小方有点诧异,接一大帮子老爷们,怎么也轮不到村花出场吧?
“我爹前几天爬虎陷崖,摔折了腿,村里叔伯爷们都帮着采药换钱,一时脱不开身。”党爱珍灿烂的笑脸一下有些阴沉。
“这,你是党国志家的姑娘吧?我们本来是联系到你家住,收点铜石斛……”黄吉光有点犯难,老党头家里出事,几个大男人让个姑娘招呼住下也不太妥当。
“哎?!不是说,有位启灵大师来我们村做公益,怎么收铜石斛,这是?”党姑娘有些晕。
“一起一起的,这位是程师,鸣府级大师的专属启灵师,这两位是他的家属,正好黄先生要为程师他们收购些铜石斛。”
“哎呀,那再好不过!我家屋子有的大!我爹也没大事,就是几个月不能动弹。你们放心住,我都不怕,你们大男人家怕啥?!程大师,大师!我们村里孩子十好几个,都是盼着政府的人来啊!躺了一年又一年,您可千万千万救救他们。”
党爱珍一边喊,一边麻利地给驴车掉头,把后头的板车驾到几个男人面前:“上车!别怕,这叫驴劲大,你们这百八十斤的排骨,权当一车干柴!哈哈哈!”
行吧!人姑娘都不怕,几根瘦干柴还能怕喽?
金红夕阳下,昂昂的驴叫声中,大大小小的男人们被个大姑娘晃晃悠悠地往岔坎村拉……
第51章 程大师的第一次
“阿爹, 人我给拉回来了,满满一车咧!还有位启灵师程大师, 村里的娃娃们有救了!”党爱珍没进屋就在院子里嚷开了,脆生生的嗓门一拉开, 邻里四舍顿时热闹起来。
“爱珍, 你讲的啥?有大师来阿拉岔坎村?”
“猫仔!猫仔看好你弟,姆妈去看看哦!”
“大师,有大师来喽!各家醒事,有大师来启灵哦!”
“哪里?哪里?大师在哪里?”
“老党家么?赶紧喊你爷回来!”
老老小小、扶老携幼,没过几分钟党家小院里里外外围满了人。几个伢子爬到墙头骑着看, 院边大樟树上还趴了几个鼻涕娃, 呵呵傻笑着往院子里瞅。
程尘从来没被这么多大娘大婶包围过, 一时手脚都僵得齐步走, 老娘们们更是一阵哄笑,娃娃们都起哄喊:“大湿大湿,拐脚走哩!”
“打死你个娃,敢对大师不敬!”
“狗子喊的,我木喊哩!”
“哇哇哇呜——”
小方到底是常跑乡村的, 套路熟,拉开架势就喊:“乡亲们,大娘大婶大爷们。我是州文审局的方其,今天确实带了一位程大师来做公益,大家放心,今晚大师就住在老党家, 跑不了!”
人群轰地好一阵笑,知道了事情大概,大伙都是又兴奋又紧张。
小方叉着腰接着喊:“大伙先回去,别围着了。程大师休息好了,明天才能有力气给孩子们启灵。到时,让老周支书通知大伙。”
听闻消息赶过来的周老爷子,敲敲烟袋,咳了声,发表总结讲话:“都散了吧!明儿听消息。”
一阵鸡飞狗跳,乡亲们终于满怀希望地回去了。
程尘这才松了口气,抹抹一脑袋的汗,这架势,真是两世没被人这么围观过。
老黄哈哈笑着,跟着小方和村支书商议住处。村里确实没其他宽裕的地方了,村委会本来倒有间库房,可年久失修,又堆了一地杂物,一时也住不了人。老党家这四间青石屋,在村里那也算是豪宅了。都是城里来的讲究人,有老党头在,又不跟大妞挤一屋,住着也没事。
一行大小五人探望受伤躺屋里的老党头后,在主家殷切挽留中,也就挤挤住下了。程尘一家三口一屋,老黄和小方一屋,老党头和他闺女各一屋,党家的屋子难得住满了。
颠波疲累了一整天,程尘很快就搂着小卷睡着了。床不大,背后还有只热热的大靠枕,舒服是谈不上,山中初春的季节,程尘当个三明治夹心,居然睡出一头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