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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2

电话那头季融融的话音还没落, 先前瘫坐在沙发上、脸色灰白的越老爷子突然站起身来,一把夺过越泽手中的电话,颤抖着声音道:“你再说一遍!”

突然听到越老爷子的声音, 季融融有些意外,“……爷爷?”

原本兴冲冲的季融融此刻有几分不明所以, 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迟疑着不敢再开口。

越老爷子又重复道:“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季融融犹豫道:“刚才……越岭哥哥的医生打电话来,说是有匹配的器官了……他需要马上准备好上手术台。”

越老爷子的脸色惨白,手中的手机滑落,身子晃了晃, 然后跌坐在了沙发上, 双目紧闭。

秘书赶紧对着旁边的保姆大喊:“叫司机备车,去医院!”

越泽站在原地,一时间只觉得如坠冰窟。

他并不知道越老爷子刚才接到的那一通电话里是什么内容,可见老爷子这样的反应……他已经能猜到了。

越岭突然找到适配的器官……这样的消息都无法让老爷子高兴起来。

越泽并不是傻子, 又怎么会猜不到方才那通电话中车祸的当事人到底是人。

在原地站了不知多久, 越泽才逐渐醒过神来。

他看向正手忙脚乱要将越老爷子抬上轮椅的众人, 冷声道:“别动他。”

越老爷子平日里身体康健得很, 并没有什么大病,刚才大概只是急火攻心之下晕过去了。

越泽对着一旁的保姆道:“去把邵医生请过来。”

说完又对着秘书道:“你打电话叫救护车过来, 有备无患。”

邵医生是越老爷子在粤海的私人医生, 住得不远, 不过十分钟后便到了别墅。

给越老爷子做过简单检查之后, 邵医生拿下听诊器, 对越泽道:“别担心, 老先生没什么大碍, 他身体本来就比年轻人还好, 只是刚才突然受了刺激才晕过去了……待会儿醒来就没事了。”

越泽一时间突然就生出了一种奇怪的预感:没事?不会的。

从这一刻起,有些事情注定会永远改变,所有人都再回不到从前了。

确认老爷子无恙后,越泽便去了医院。

季融融看见只有他一个人,有些惊讶:“只有你?爷爷没来吗?”

刚才老爷子接了电话,说明他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他明明那么疼越岭哥哥,这会儿怎么又不见人影了?

越泽平静道:“他听到消息,太激动所以晕过去了,医生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

季融融颇有几分哭笑不得:“……这也不至于吧。”

越泽没说话,只是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然后才沉声道:“越岭在哪里?”

季融融带着他去了等候手术的房间,越岭已经做好了所有的术前准备,这会儿正在等待麻醉。

越泽问他:“感觉怎么样?”

越岭苦笑了一下,然后道:“我觉得自己……很卑劣,也很懦弱。”

在知晓当初那个出车祸的大学生其实是因自己而死之后,越岭本以为自己会拒绝这样的器官移植手术,毕竟他已经害死过一个无辜的人。

可事到临头,他才终于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勇气拒绝手术。

越泽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良久,然后才开口道:“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这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

从这两兄弟见面起就一直提心吊胆、预备着要劝架的季融融,这会儿也松了一口气,她赶紧对着越岭道:“是呀是呀,那个人既然签了遗体捐赠协议,就证明他是个很爱帮助别人的人……越岭哥哥,他能帮到你,这就是你们之间的缘分呀!”

越岭勉力笑了笑,然后道:“融融,谢谢你。”

一旁的越泽摸了摸季融融的脑袋,然后问:“什么时候开始手术?”

季融融道:“还有一个接受眼角膜捐赠的病人在做术前准备,医生说两台手术一起开始,大概九点左右。”

越泽点点头,“我们先出去,让他好好休息。”

季融融转头去看躺在病床上的越岭,笑眯眯道:“越岭哥哥,你别怕,我们都在外面等你!等你睡一觉起来,我们就回家啦。”

越泽没再说话,只是对着越岭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出了房间。

季融融又和越岭说了几句话,然后也转身出了房间。

她出去的时候,那个接受眼角膜捐赠的病人也被护士推进了等候房间。

躺在病床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脸庞稚嫩,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

季融融忍不住对着越泽感叹了一句:“他好年轻呀。”

等他睡一觉起来,就可以看见五彩缤纷的新世界了……不管怎么说,这总是值得高兴的。

只是等她说完这句话许久,也没听到越泽的回应。

季融融转头去看他,这才发现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年轻男孩子身上,直到对方被推进了等候房间,越泽的视线仍长久地停留在了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其实从刚才到现在,季融融都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

越岭哥哥找到合适的器官了,但越泽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高兴……但要说他不高兴,季融融又觉得他好像挺爱这个弟弟的。

算了,既然想不明白,季融融便也不再想了。

她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开始上网搜索术后吃些什么东西比较滋补。

过了一会儿,季融融的余光看到有人在她身旁坐下。

她转头看了一眼,正是越泽。

她拿着手机敲了半天字,总算是初步定好了未来一周的食谱,她将手机拿给越泽看,“你觉得手术后给越岭哥哥准备这个食谱怎么样?明天我再把食谱给医生看看。”

越泽接过她的手机,开始看她写好的食谱。

季融融伸了伸酸痛的脖子,然后又靠在了她的肩头,“好累哦……今天过得就跟做梦一样。”

这半天实在是过得兵荒马乱的,先是得了这么个天大的好消息,然后又要急匆匆地准备帮病人上手术台,尽管这样,季融融还是打心眼的为越岭哥哥开心。

他那样好的人,本来就不该受病痛折磨这么多年。

这样想着,她连声音也轻快活泼了起来:“等做完了手术,他就不用老住在瑞士养病啦!我记得他小时候的心愿是能做一个无国界医生,希望他——”

说到这里,季融融突然停住了。

到了这会儿,季融融才像是终于想到了是哪一处不对劲,眉毛微微蹙起,神情困惑极了——

“越叔叔呢?越岭哥哥做手术他怎么不来?他中午不是还和你们一起吃饭吗?”

长久没有得到回答,季融融慢慢地坐直了身子,转头去看身边的男人。

医院走廊冷白色的灯光自头顶倾斜而下,打到越泽的脸上便形成了一片浓重的阴影,他的眼睛隐没在黑暗之中,叫人看不清、辨不明。

季融融并不是聪明的人,很多时候都过于迟钝了。

可就在这一刻,她心中突然生出了几分渺茫的预感——可那预感太过荒唐,也太过可怕,以至于叫她无端端的打了个冷颤。

而与此同时,坐在她身边的越泽,突然弯下了腰,将脸埋在了手掌之中——是从未有过颓唐的模样。

“融融。”他的嗓子沙哑,声音里带了浓重的哽咽,“融融……”

***

器官移植手术本就是项大工程,按照越家以往的阵仗,必定是要请来国际上最好的专家来做这一台手术的。

可这一回从通知到上手术台,前后统共不过四五个小时的时间,哪里能请来国际顶尖专家坐镇?

是以最后也不过是请了粤海当地的第一把刀来主持这场手术。

可大概是越岭的运气到了,便连带着其余事情一并顺利起来了。

主刀的医生不过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七小时的手术做下来行云流水,竟是顺利异常,没出半点纰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季融融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就在这一刻,她觉得惶然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