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你的妻子啊!”
谢青青激动地说完, 以为自己说完,宫良或许会念及两人之间的感情帮帮她。
毕竟上一世的几十年来,他们一直……
正想着, 谢青青抬头看去, 却见坐在对面的人没有任何反应,甚至目光冷淡地看着她。
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谢青青愣住了。
“宫良,我……我真的是你的妻子, 你相信我,上一世我们真的是夫妻。”
宫良微微点头。
“我相信你, 上一世我们是怎么结束的?”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
谢青青道:“我们结婚四十多年, 一直相敬如宾, 从来没有过矛盾, 你还帮过我很多次, 一直到你过世之后,你名下所有财产都被宫家的人抢走, 只给我留了一点生活费……后来等我再醒来,就回到了和你结婚之前。”
“就是因为上一世过得不如意,我才会想换一种方式, 让姜喜月代替我嫁给你,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宫良安静地听完, 情绪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如果是这样,那完全合理。”
他终于抬眸看去, 隔着玻璃, 注视坐在里面的谢青青。
“如果上一世我和你真的是夫妻, 那我们相敬如宾, 我死后留给你的钱, 都很合理。”
宫良对自己十分了解。
他不是什么大善人,如果和他结婚的人真的是谢青青,那他根本不会喜欢上这个人,也不会像维护姜喜月一样维护她。
几千万,是他权衡谢青青四十多年来的陪伴,然后扣除在她身上的费用之后,得出的结果。
比起夫妻,这场婚姻其实更像是一场交易。
符合他的作风。
谢青青确不甘心。
她可是宫良的妻子,遗产第一继承人,高达百亿的家产,怎么只给她几千万?
这怎么够?
“这么说,如果换做姜喜月,你也只会给她几千万吗?”
宫良:“我会把拥有的全部都给她。”
闻言,谢青青眼里露出疯狂的神色。
“我哪点比不上她?为什么你宁愿把钱给她,都不给我!”
“因为我不爱你。”
宫良十分冷静地看着她,“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应该和你说过,你我之间只是合作,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或者不想维护这段婚姻,随时可以提出结束。”
“准确来说,这只是我们互惠互利的合作而已,不要说得自己受了很多委屈。”
这一点,就算是换做上一世的自己,也不会改变。
“可是……”
谢青青不甘心。
“我陪了你四十多年……”
四十年的生命,都交给了宫良,她一直觉得是宫良欠了自己,难道不是吗?
宫良摇了摇头,直接点破:“你之所以愿意跟我四十年,是因为你没有找到更合适的,你也知道,留在我身边能获利最多,所以,不要把自己想得多委屈。”
谢青青神色慌乱。
“不是的,我不是那样的人,我……”
她着急想要辩解,可是说到一半,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慢慢安静了下来。
宫良也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人是不会变的,如果你真的那么单纯,这辈子就不会杀人,也不会被关在这里,你之前只是没找到机会,或者不敢动手而已。”
“不对,我杀谢南音是因为她自己!你不知道,上一世她把我害得多惨,你为什么就是不理解我?”
宫良摇头。
他确实不理解:“所以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不是让我帮你,救你出去吗?”
“我……”
谢青青犹豫了。
她确实希望宫良能看在上一世四十多年的感情上,能放她一马,救她出去。
此时看着宫良冰冷的目光,那视线仿佛能看透所有,一切的谎言在他面前都会无所遁形。
过了几秒,宫良微微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让我知道了,不是所有陪伴都能产生感情。”
之前他爱上姜喜月的时候,还有些担心,只是自己太寂寞,把感激和陪伴当做了喜欢。
现在看来,上一世的谢青青陪了自己四十年,但他却到死都没有心动。
不是所有人都叫姜喜月。
宫良说完,驱动轮椅离开。
整个过程中,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就算是知道谢青青重生,知道两人上一世是夫妻时,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和平静。
只有在最后,说起姜喜月的时候,他的神色才稍稍柔和了几分。
谢青青张了张嘴,想要再挽回,可刚开口,突然发现宫良的背影是如此冷漠,不带一丝留恋。
到嘴边的话,又慢慢消失了。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无论自己说什么,宫良都不会帮她了。
所有的机会,上一世她都用过了。
这一世,她已经不是宫良的妻子。
意识到这一点,谢青青浑身的力气如潮水般褪去,身体脱力,跌坐在了椅子上,久久无法回神。
宫良刚离开警局,迎着阳光,看到姜喜月正站在外面,朝他笑了笑,快步走过来。
“说完了?”
宫良微微点头。
“刚才谢青青说,她重活一世,上一世和我结婚的人是她,我们做了四十多年夫妻。”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姜喜月的神色。
却见她的神色十分平静。
“哦,猜到了。”
姜喜月没想到,谢青青竟然会主动说出来。
也没想到,宫良会老老实实把这件事告诉她。
“对了。”
她一开口,宫良突然紧张起来,担心她会生气。
姜喜月却只是笑了笑。
“老师刚才打电话来,博物馆要正式聘请我做员工,帮他们修复这次母子墓挖掘出来的陪葬品,还要帮他们继续发掘新的历史遗迹,做研究。”
“是个好事。”
宫良慢慢笑起来,心情平静。
几天后,谢青青和谢友国被押送进监狱,这个新闻只在热搜上停留了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就被新的消息淹没了。
一周后,终于从警察监视中出来的郑柚立即去谢家找姜平川,可姜平川早在两周前就已经辞职了,专门开始为高考做准备。
郑柚得到消息,又赶到补习班门口。
一放学,一群学生带着书匆匆走出来,在为成人高考准备的补习班里,郑柚好不容易才找到姜平川的身影。
他看上去和记忆中完全不一样。
眼前的姜平川热情开朗,正在和几个同学说话,阳光落在他身上,格外耀眼。
郑柚愣住了。
她认识的姜平川,以前就长这样吗?
那个懦弱、窝囊的姜平川呢?
郑柚犹豫着,姜平川突然看到她,抬脚走过来。
一脸坦然。
“好久不见。”
相比他的淡然,郑柚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你不上班了?准备考试?”
姜平川颔首。
“你的孩子,找到那个男人了吗?”
“没有……”
郑柚一脸希望地看着他,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姜平川十分出色,自己当初怎么那么糊涂,竟然会嫌弃姜平川。
“姜平川,我……”
她刚要开口,姜平川语气爽朗道:“希望你能快点找到孩子的父亲。”
说完,直接转身走了。
郑柚看着姜平川离开的背影,低头看向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皱着眉,一脸烦躁。
姜平川没有回头,他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学习。
他人生的改变就是从大学开始的,从学生一步跨到了社会,现在他再次回到教室,似乎又将之前断掉的人生续上了。
心态的改变,让姜平川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两个月之后,姜平川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时。
他报考的还是当初的大学。
迟了这么多年,他的人生在经过偏离,原地踏步,痛苦和折磨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开始的模样。
姜喜月看着他的改变,心里十分高兴。
虽然两人现在都在a大,但姜喜月却很少出现在学校了,大多数时间,她都在博物馆工作。
宫拾教授和学校商量之后,把姜喜月的授课方式改成了校外,以在博物馆的工作兑换学分。
母子墓里挖掘出的随葬品整整修复和整理了一年时间,才终于彻底结束。
隋朝空白的历史,也被填补上大半。
姜喜月作为参与者,一跃成为国内名考古学者。
大四,在宫拾老师的帮助下,姜喜月把隋朝历史研究当做毕业课题,迅速展开研究。
又过了三年,她在母子墓的随葬品上发现了新的线索,通过不断研究,又找到了一出被沙漠掩盖的隋朝古城。
轰动全球!
这座古城的发现,让隋朝历史中消失的十年终于展露在所有人面前。
沙漠中的挖掘和研究环境十分恶劣,考察队一招募,姜喜月第一时间报名参加,宫良都没拦住。
此后半年之间,她深入沙漠,将古城的残垣断壁一点点从沙土中挖掘出来,再次迎接阳光。
这座古城当初被沙漠覆盖,千年来没有再面世,也没有人来打扰,一直维持最好和最原始的状态。
每一片砖瓦,似乎都还鲜活地记录着当时的一切。
姜喜月每天迎着烈日,灰头土脸地清扫沙土。
足足工作了半年多,也没有离开这里半步。
其他工作人员因为忍受不了这里严酷的环境,陆陆续续更换了好几轮,只有姜喜月,一直都驻扎在这里。
九月,新一批考古学者穿过沙漠赶来。
远远的,黄沙之中,隐约能看到一片古老的城墙,穿过历史和空间,以最让人惊艳的模样呈现在他们面前。
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看到眼前这个画面的人,都会忍不住从胸膛发出一声喟叹,感受着历史的厚重感给心灵带来洗礼。
肃穆的古城前,一个身影穿过沙漠走来。
她身上戴着附近居民最常用的白色防风头纱,薄薄的白纱在风中飞舞,偶尔勾出几缕发丝。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愣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人走进。
一直到他们面前。
姜喜月摘掉脸上的纱幔,朝他们笑着道:“你们来得刚好,新发现了一个庙宇,需要人手帮忙。”
这时候,大家都认出她来。
考古圈的人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她。
来之前也听人说过,从古城被发现的半年时间里,姜喜月一直在这里做研究,没有离开过。
但他们没有想到,经过半年的风吹日晒,姜喜月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半年暴晒依旧冷白的皮肤,眼角墨色泪痣,像是黑白分明的水墨画,在炎炎夏日中驱散了酷热。
几人愣了一会儿才回神。
尤其是几个年轻人,更是脸上一热。
“是宫教授让我们过来帮忙的。”
“我带你们进去吧,虽然这片沙漠很小,不会迷路,但古城里很多建筑都没有做标识,不小心可能会踩到。”
姜喜月重新戴上面纱,只露出一双漆黑莹润的眸子,转身带着他们朝里面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几个随行的男生心头蠢蠢欲动。
“要是早知道姜喜月在这儿,我就第一批申请过来了,我也要像她一样,在这里一直工作下去。”
旁边一个背着包的考古学家已经是第二次到这里。
最开始,她也是和姜喜月一起到的,熬了两个月,实在受不了这里的环境,再加上生病,只能遗憾离开。
现在身体养好,就马上赶了过来。
此时他听见年轻男人的话,笑了笑:“小伙子,等在这里住几天,你就知道了。”
能参与户外考古的人体力和忍耐力都不差,就连他们这样的过来人都受不了这样的气候和环境,新人就更不用说了。
姜喜月的毅力,就连他们这些专家也十分佩服。
年轻人不以为然。
“不就是顶着大太阳工作吗?我以前跟其他人也去考察过。”
他信心满满地说完。
可是在这里工作不到一周,就后悔了。
沙漠的高温和烈日简直让人难以忍受,工作时间超过半小时肯定会中暑,烈日炙烤下的沙子滚烫,手都不敢碰,还怎么进行清理?
光是这些也就罢了,饮食方面也大有不同。
因为环境的特殊性,任何蔬菜水果都带不进来,就算真的运到,不到两天就会彻底干瘪。
不能做饭,只能吃干粮和泡面。
因为运水困难,甚至洗澡都成了问题。
这样的生活,姜喜月是怎么忍过半年的?
就在他们开始打退堂鼓,想要离开时,却总是能看到姜喜月一大早,就拿着工具,兴冲冲地开始工作。
似乎只要能研究文物,一切的困难都可以无视。
当初夸下海口的年轻人也不得不佩服。
“难怪之前学长说,姜喜月是考古界的女神,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
“别多想了。”一旁工作的专家头也不抬:“姜喜月早就已经结婚了,而且……”
他顿了顿,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才继续道:“再过一会儿,应该就会过来了。”
话音刚落,不到五分钟,一阵螺旋桨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传来。
所有人抬头看去,一架直升飞机从视线尽头飞来,在他们上空盘旋了一会儿,旋即降落在不远处。
直升飞机刚停下,立即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开始往下搬东西,一箱又一箱的食物和工具。
“这是……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