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离!小离!!”
一天一夜,整整二十个小时的陪伴、呼唤,孩子的小睫毛终于颤了颤,慢慢地开启。可是,不知道是灯光的刺激,还是岳绍辉离得太近,他欣喜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映入孩子黑黑的瞳孔,各种仪器骤然响起!小离几乎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心跳加速,监控室的大夫立刻冲了进来。
突然的大喜大悲,是病情大忌。岳绍辉马上意识到是自己的原因,可是竟然一时判断不出是该走该留。被白大褂们挤到后面,眼看着瘦小的身体被埋没,岳绍辉有些不知所措,一回头,看到窗外的钟伟良,他眉头一皱,大步走了出去。
“你是不是一直站在窗口?”
话直冲冲地过来,一股质问的口气。钟伟良正焦心地看着里面大夫们忙碌,理都没理。
“不能这样!”二十个小时滴水未进,岳绍辉嗓音干涩沙哑,“你正在我身后,小离醒来就会同时看到我们两个人!”
“怎么?”钟伟良一开口,震着安静的走廊都嗡嗡的,“孩子只能见你不能见我?”
“他是昏迷又不是失忆!坏消息是从你口中听到,不管之前我说了什么、怎样安慰他,只要一醒来,看到你立刻就提醒他事情的起因,我在不在身边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甚至更糟糕!”
钟伟良咬了下牙,没吭声。
说到这里,岳绍辉顿了一下,“现在告诉我,那天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钟伟良一皱眉,“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您能配合我一下么?!具体内容是什么?”
疲惫、亢奋,眼前这个男人嗓音嘶哑、眼曝红丝,如果不是知道前因后果,他的样子真的像一个心焦的父亲。钟伟良只好想了一下,“当时是在商量应该告诉你不用再来江州了。”
好直接!岳绍辉咬牙,这显然已经是客气的说法,他完全可以想象当时钟伟良的口气,一定是让他离远点,从此不要再在他们家门前出现。
“只是这些?只是在说怎么告诉我不要再来?”
“大概就是。刚开始说没几句,小离就出事了。”
“有没有提到dna报告?”
钟伟良摇头,“没有。”
“你确定??”
“嗯。”
得到这么个答案,岳绍辉扭头就走。钟伟良看隔离窗里小离似乎已经稳定下来,犹豫了一下也大步跟了上去。
眼看着岳绍辉一边匆匆走,一边低头在手机上找着什么,出u监护区,直到了护士台,把手机递给值班护士。
很快打印好的文件递了出来,钟伟良一看,是那份有问题的dna报告。
岳绍辉拿了快步到复印室,找不到涂改液,另拿了一页白纸裁下,遮住上面一行的“莫昂生物鉴定中心”,只留下了“dna亲子鉴定报告”的抬头。
“你造假很在行啊。”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钟伟良肯定不是赞美,不过自己的口气也没好到哪里去,岳绍辉没有抬头,用纸条把日期遮去,“小离虽然只有九岁,可比同龄的孩子都心智成熟,而且非常敏感,有你的那些话在前面,我现在怎样解释他都不会相信。”
重新复印一下,一份非常清晰、正规的dna报告。
小离稳定下来了,大夫说这一次孩子很顽强地没有再闭上眼睛,而且眼睛睁得很大,盯着隔离窗外。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一样的高大魁梧,可是这样没日没夜,就是铁打的也已经疲惫不堪,大夫有些无奈,“我不知道你们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对爸爸,我也没了信心。我意见是:还是让舅妈来,等孩子慢慢恢复些再接触你们。”
“不,”岳绍辉说,“不能再让孩子等下去。”
钟伟良看了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岳绍辉,又对大夫说,“让他爸爸进去,这次不会有问题。”
岳绍辉把水一口气灌下,擦了下嘴,“一起进去。”
……
紧紧抿着发干的小嘴,苍白的小脸像冻僵了一样,比昏迷中看着还要小。大眼睛直直的,屏着呼吸,小家伙很坚强,嘴唇都憋得发紫,依旧一动不动,像一尊小雕像。
钟伟良看着一阵揪心,这么多年养他,一直以为尽到了责任,怎么从来不知道孩子竟然这么渴望有爸爸,现在说错一个字,都可能断送这条小性命……
“小离,醒了?”
沙哑的声音打破了三个人对视的安静,岳绍辉伸手抚摸他的头,小脑袋居然艰难地往后挪了一下,虽然并没有挪开距离,却让大手停在半空。
“小离,爸爸给你看样东西,好吗?”
小家伙不点头,也不动,打着点滴的小手紧紧地抓着床单。
岳绍辉打开那页纸对着他,自己歪头凑在小脑袋边调整距离,不远不近,“能看清吗?”等了一下,温柔地解释道,“你看,‘拟子’就是你,‘拟父’就是爸爸。这二十个数字是基因座上的dna分型指标,看不懂吧?我也看不懂。可是你看最后:父权指数,知道什么是父权指数吗?”
小鼻子快速地吸了一下,还是没动。
“父权指数是个比值,就是爸爸比另外其他的男人成为你亲生父亲的可能性大多少。你看,父权指数:36,640,198.05。这就是说要大3600万倍,说明什么?”
两只眼睛盯着那一串数字,很努力地想着,眉头都皱了起来,
“再看下面,父系可能性为:99.9999%。这个能看懂吗?”
小脑袋终于轻轻地,轻轻地点了点。
“对啊,”岳绍辉笑了,“小离刚学了百分数,这个数字接近1,意思就是:是的。”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