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七岁时的那一日。
那日清晨,日曦明净,神社内里的树木静谧而茂密,也许是因为山神栖息在其间的缘故,树木都长得格外高大参天,放眼皆是深浓的绿意,只有星点的晨曦从浓荫的叶片缝隙中漏了下来,密林尚是沉睡未醒的样子。
神社有一排几乎是开字形,只是两个上角向上高高挑起,而中间多了一竖的朱红色鸟居,木质的梁木高大,有些系着白色粗麻的注连绳垂下白色的穗子,鸟居之前有两只憨态可掬的狛犬石像,一伏一立,一阖目一睁目。
他一般,都喜欢在石像边上练刀,因为清净,从来都不会有人来打扰他。
但那一日,他去的时候,有个一身红色小袿的小姑娘,背对着他,坐在那只伏着的狛犬石像身上,恬静地吹笛子。
她吹的,是以前,保宪的母亲曾经用来哄他睡觉,所唱过的一首歌,她悠扬活泼的笛声中有春日飞花的迂回,和夏日海洋的潮浪,却没有母亲为他浅哼的时候,那些悲伤的模样。
她澄净愉快的曲子让他感到宁静,祥和和安逸。
清晨,万物都带着尚未苏醒的慵倦般的山林间,她像是个悠然静好的梦境,让他回忆起许久许久,久到都几乎都不记得的以前,自己也曾经有过美好恬静的梦境,安然黑甜的入睡。
而不是现在,夜夜都是鲜血,骨肉飞溅的黑暗缭绕,永不见天日的死寂。
quot;小哥哥,你是谁啊?quot;
一曲终了,她眉黛含笑地转过头,看向他,声音甜美而清脆地问他。
她很漂亮,凤眸柳眉,生得神彩飞扬,唇瓣似是五月榴花般鲜艳,精致得粉雕玉琢,完美得不像个人类的孩子,反倒更像是山魈精魅的样子。
那双修长含笑的凤眸,第一眼,便直直望进了他的心里。
她是他的小姑娘,一个在他显示出过人的阴阳术天赋之前,就喜欢他,会对他笑的,他的小姑娘。
她是开花间家族的大小姐,她要是想,从来都不缺玩伴。
但她只喜欢缠着,他。
她会追着他,风一般地穿过神社那一重重的朱红色鸟居,她的木屐踏在青石板的台阶上一下下都是空静,安宁的声音,她活泼婉转的声音在神社幽静的山间回荡:quot;保宪哥哥,你走得太快了,等等我吗!quot;
他会停下脚步,略略等她,于是她会咯咯地笑着直接撞入他怀里。
她会拉着他的手臂,撒娇让他陪着在夏夜去看漫天璀璨如金菊花盛放的花火,华彩和黑暗交替的光芒下,她向他眉飞色舞地要求: quot;保宪哥哥,明天我要生日了,你自己做个东西给我吗!要你亲手做的,不要买的!quot;
她会在春日里于东寺,如梦如幻,飘飞琼华万千的樱花树下,掂着脚尖于树枝上为他挂上平安符,然后双手合十祈福。
她甚至给神社里那两个狛犬石像起过名字,躺着的闭着眼睛的那个,她叫它阿咩,站着的睁着眼睛的那个,她叫它阿哞。
她是欢声笑语的,活泼的; 他是沉静的,少言寡语的,相处久了,她学会了沉静,他学会了热闹。
他第一次知道了阳光照进心底,驱散了黑暗,是什么样子的。
因为,那就是她牵着他手的模样啊。
——————前一章也说了,今天我生日,谢谢大家的祝福。下午4:30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