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打开手提袋往外掏,伏城低头看着,忍不住又给他一拳。见面五六个小时了才想起来给他,可见方才那句“大老远来看你”,里边能有多少诚意。
店门开了又合,高彦礼啜完最后一杯底咖啡,隔着高大明亮的玻璃,目送伏城出门右转,沿人行道走远。他手里握着卷成筒的长照片,另一手抄兜,干爽的头发与衣裳在风中抖动,腿长步子大,看来真是赶时间,急燎燎走得很快。
不由得有些感叹。
想起高一的时候,他去过伏城家一次。美其名曰是借他的化学错题本,其实是不想写作业,借机溜出去玩。他也是在那天见到了希冉。
未开的啤酒瓶擦过耳际,重重摔碎在身后的门板上,“砰”地一声炸裂,白花花涌出的啤酒沫与深绿色玻璃片四处飞溅。他惊骇地抬头,听见那个女人嘶哑着质问,为何不是白酒。
他完全吓傻,伏城推上他的肩膀,引他转身:“她今天精神不太行。你先回去,错题本我明天给你。”
临出院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伏城蹲在地上,撸起袖子清扫地上的残渣,一只膝盖快触到地面,远远看去,像是跪着。
后来忘了听谁说,伏城之所以记性差,也是小时候被伤过脑袋。
那是一个机缘巧合,让他这朵温室里的花认识到命运残酷,同样都是人,为何伏城要拥有此等人生。甚至头脑一热,还开始盘算着存钱,如果将来伏城用得到,他就可以倾囊相助。
回头看来有些好笑,他那几千块能干得了什么。可他是真心地,一直希望有朝一日,伏城的生活可以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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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安的夜落得很快。傍晚不到七点就已昏黑下去,却未及夏季路灯亮起的时间,此起彼伏的鸣笛与远光灯错杂交织,编成一张焦虑烦躁的大网。
希遥开门走进时,客厅静得出奇。餐桌沙发与早上走时无异,黯淡的光来自窗外,屋里没有人。
她吐口气,没有开灯,踢了鞋子,将包挂在衣帽架上。身子陷进沙发的同时,拇指摁动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
第三只烟蒂被丢在茶几,门外有细碎的声音,清脆得像丁点闪烁星光。是他在找钥匙。
一片漆黑的画面,伏城第一眼看见的,是她指间明灭的一点猩红。随即涌来呛人的浓烟,他捂着鼻子咳声,伸手去摸顶灯的开关。
骤然明亮的光线,让希遥偏了偏头,皱眉闭上眼睛,半晌,才又慢慢睁开。
她还不太适应,眼神有些迷茫。葡萄般深紫色的长礼裙没来得及换下,她倚在沙发里,一只手臂横在腹前,另一只肘便支在这只手上,手腕扬起,烟雾从末端缓缓升腾。
忽然有个比拟,觉得她像一朵玫瑰。并且,是花瓣柔软萎缩,边缘已开始干枯的玫瑰。
听见她说:“出去了?”
伏城点了点头,重复不久前她的步骤,关门,换鞋,然后向她走来。这一段时间内,她都没再开口,不再过问他去了哪儿,以及做了什么。
沙发一端轻微凹陷,有人坐了上去。但没有占据太大空间,因为希遥斜躺在那儿,也没给他留多少位置。
她光着脚,脚趾踩在茶几的边沿。裙摆从高翘的膝盖向后滑落到几近腿根,她也不作整理,只是低着头,手指夹着烟,凑近唇边又拿开,默然吞吐着。
几个动作循环过后,第四只烟蒂出现在桌上。将手探向烟盒的时候,手腕在半路被伏城握住,她一个愣神,随即看见他将她手底烟盒拿起,反复打量:“很好抽?”
她缩回手,身子有些疲惫,很慢地说:“你可以试试。”不喜欢那些所谓的说教,也懒得去扮演一个苦口婆心的家长。若甘愿承受代价,那么既然好奇,没什么不能一试。
伏城取烟的动作不是很熟练。竭力回忆电视剧里点火的过程,在心里默默演练几遍,将火苗凑在烟头,猛然一吸——
倒是成功点着了。但一秒后,他立刻丢开,掐着脖子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嗓子都有了几丝杂音,把那支烟塞进希遥手里,边摇头边说:“还是你来吧。”
希遥默了一瞬,“嗤”地一下,笑了。烟尾送进口中时,微微潮湿,她顿了顿,说:“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伏城抬起头问:“为什么?”
他该知道为什么,可偏要问她。希遥吸了一口,吐字的同时,淡淡的烟也一同涌出——“伏子熠不是抽得很凶吗?”
伏城冷静地看去,含过的烟尾上一圈很浅的红,源自她的唇。那两片唇瓣开开合合,饱满润泽,像暗红的丝绒玫瑰。
她转过脸来对上他的视线,温柔地扬起嘴角:“原来你没遗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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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不及防的弓身,伏城捂着小腹,一只手臂死死撑在身侧。那个动作把希遥吓了一跳,欠身问他:“哪里不舒服吗?”
“嗯……”伏城垂着头,不敢朝她看去。别过滚烫的脸,低声说,“我去一下厕所。”
他庆幸今天的裤子宽松。不然该怎么向她解释,单是盯着她的嘴唇看了一会儿,他就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