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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 埃及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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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拉美西斯之名, 是否一直随岁月流传?摩西大人的仁慈, 是否一直被世人所称颂?’
嘿呀,你看,她眼中那些希冀美丽的光。
临终时的梦, 也全是这个时代的人所特有的纯粹信仰, 和干净的忠义。
是属于后世之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触摸到的,掩盖在历史中的感情。
有且只有迦勒底的御主,来此见证这之中的一角浮冰。
或许是出于过分的难过, 立夏瞳孔猛地一缩。
他张张嘴,不知所措。像是暴露在空气中的鱼一样, 没法吐出半个气泡。
最后, 在希冀的注视中,他紧抿着下唇――
“唔……”
从喉咙里挤出的气音,无比干涩破碎。
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扭曲的悲伤和始终干净的眼神交织出瑰丽的荒诞。
老人半举起的手,被少年握住。
“没法回答, 也没有关系。”她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并没有强求。
老人知道, 眼前这孩子,来自未来的遥远以后。
于是她就在生命的最后, 那点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去发问。
同时, 也通过少年的反应意识到了未来和过去的交织, 是必须小心翼翼维护的易碎。
老人其实不懂得太多复杂的东西。
就连为什么埃及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萨麦尔’是什么,固有结界是什么,沙子又为什么会是黑色……
这些,她通通都不明白。
她只知道。
拉神的血脉之子,埃及王座上的太阳,王中之王的拉美西斯二世不应被辜负。
带来治世的,无比开明的法老。
仁慈的,会为不公之事感到悲伤的摩西大人。
笑容非常温柔的王妃,妮菲塔丽。
埃及人深爱着他们,埃及人崇敬着他们。
埃及人愿追随太阳的光辉,与胡狼一起来到漆黑的地底。
即便对手是异族的恶神,他们也绝不畏惧,绝不退缩。
“……能活在埃及,真是太好了。”叹息轻柔的,像刚从树梢上落下的花,轻轻柔柔的落在老人干瘪的唇角。
少年人握着她的手掌。
苍老和年轻的鲜明对比,他们所交握的指尖处,落了朦胧的光。
鲜活的,年轻的生命。
他听着老人嘶哑的声音,眼底的碧蓝色清澈的,像大海的垂泪。
没有星星的夜晚,月亮成为唯一的光。
但是,月光并不美丽,反而异常危险。
凉薄的,阴冷又晦暗。
从天空而来的光的吐息,肆意烧融着大地上一切美丽的事物和生命。
土地的颤抖和风的咆哮里,少年的声音那么轻,却像光一样,非常清晰地在深黑里流淌。
“……有哦。”少年垂眸,温柔微笑,他最终还是回答了她的疑问。
“在远东的地域,热沙金黄的国度。”顺着他的睫羽侧落而来的朦胧微光,轻吟诵唱。
“有一条伟大的母亲河,名为‘尼罗’。”
老人混浊的眼睛溢出泪水,她向着少年伸过手去。
似乎只要这样,就可以触及到他口中所叙述的一切,直到‘永远’之后。
“比肩神明的法老,拉神人间的化身。带来治世与繁荣,他是上下埃及的王。”少年唇角勾出的柔软弧度,令人遥想憧憬。
“摩西十诫与出埃及记,希伯来人心里永远明光磊落的神祗。”
他一一回应着老人的疑问,头顶上方星星点点坠落的黑沙渐渐止息。
里斯拼尽所能,构筑起上方薄弱的壁垒。
一切进入短暂的休憩,就像是刚刚来到这地下都市时的样子。
人群一双双漆黑的眼睛,干净的注视。
燃烧的温暖火光,双手正在发光的头人,他眼底映着埃及神纹流转出的光泽。
似乎是安全了?
可是,里斯在压抑的哭。立夏听得分明。
少年叹息着摇摇头。
他眸光明亮,眉目舒朗,正视着老人缓缓探来的粗糙手指,温和凝视。
在里斯所争取来的短暂时间里,立夏说出了后世的传说,也是老人所想听到的话。
“――红睡莲金色的花蕊,妮菲塔丽喜爱的花。”
被光阴所铭刻的,法老与王妃间的深情厚谊。
立夏说完了,他应该说和能够说出的一切。
然后,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老人,看着她半垂在空中的手指。
蜷缩的,枯槁的手指,和满身黄土的气息。
看着,看着。
少年低垂下头颅。
他主动让老人已然僵硬的手指,落在了自己的眉峰上。
冷硬的触感蹭过额头,那曾经有过人类温热的体温。
温度变得冰凉后,在少年的眉心里落下。
她触摸到了遥远的群山,和来自后世对‘现在’的称颂。
就这样,沉沉睡去。
少年人温热的手掌,盖上她紧闭的眼眸。
“晚安,慈祥又可爱的人。”
你听,死亡如此沉默。
而道别……本来也应该如此。
但是――
‘轰!!!’
惊雷般炸响的声音,点燃了死亡所带来的,本应有的枯寂和悲伤。
担忧和恐惧在人群中漫延,他们再也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个死在背光里的老人。
死生的一刹,连哭泣都是奢靡。
头顶上被壁垒隔开的黑沙,蓦然倾塌。
比先前任何时候都更快地倾泻而下,光束轰烈,热浪翻涌。
扭曲的光直直落入坑洞最底下,人们所在的地方。
将内里的一切,渲染的如若白昼。
“对、对不起……”伴随着一声细微的脆响,里斯抽泣着道歉。
他撑不住运转的魔术了。
可怖的光束击碎那层脆弱的壁垒后笔直飞落,熔炼岩石,近在咫尺。
里斯做出了最后的努力。
在嘶吼和泪水里,双臂高举向天。
隐耀的星辰在近乎嘶吼的咒唱里,传达来最后一丝薄弱的光,护持着鲜活的生命,重新归隐入漆黑的天空。
如此微弱的光,还能支撑多久?
人群里蓦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哭嚎。
被惊吓过度的孩子,被他的母亲死死扣在怀里安抚。
“……对不起。”立夏跟着渐息哭音,向这些活在地下庇护所中的人们道歉。
他眼里泛过的情绪,比任何一次都更为苦涩。
人群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他们都知道。
是的。
无论是本土的人群,还是新加入其中的立夏和爱德蒙……他们都知道,这个人已经尽力了。
怯弱温吞的青年人,实际上做的比任何人都更加出色优异。
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