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儿,你……你和弈卿若是暂时没这个打算,那便罢了。接待使臣的时间还未到,你再多坐会儿吧。这些糕点可都是你舅舅特意吩咐御膳房为你备下的,别浪费了舅舅一片心意。”
晨泽语有些慌张的看着纪凰,联想到自家女儿对女婿的态度,对于她此刻生气的理由好似可以猜到一些。
然而也正是因为猜到了一些,所以他才觉得此事难以揭过。
本来今天大家在这里设了这么一个小局,也只是希望今日过后凰儿能将后嗣一事放在心上。
毕竟凰儿和弈卿都年轻,身体底子也好。旁的女子十六岁时孩子都能走能蹦了,可凰儿成婚一年多了还没动静,他们做长辈的自然着急。
再加上凰儿是纪家唯一的女儿,为纪家延续血脉的事情,只能由她来做。
种种原因压上来,他们也只好出此下策,想要旁推侧引一下。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旁推侧引,似乎有些推引错了方向,竟然惹得凰儿真的动了怒。
晨泽语的话,让纪凰的态度稍微软下来了一点,也让其余几人知道了纪凰生气的根源所在。
看着纪凰安安静静的坐下喝茶,站着的纪宸竹、沐瑾宣几人也先后回到座位坐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
要是早知道会闹成这个样子,今天就不该搞出这么一桩事儿来。
沐瑾宣几人心中叫苦不迭,只恨不得让时间重来一次。
而纪宸吟,则是从刚才纪凰质问她时开始,就一直沉默到了现在。
直到纪凰杯中的茶水见了底,纪宸吟才揉了揉眉心,语气沉重的问道:
“你可知,一旦你的软肋过于明显,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这件事情,已经不仅仅是家族后嗣的问题了。
此刻凰儿的态度,让她看到了自家女儿另一处的死穴。
凰儿对弈卿的态度,是她当年对夜儿时都未曾有过的。而这种超乎一切的在意,也正是为帝为皇者,最为忌讳的。
“阿卿,是我的软肋,亦是我的盔甲!”
纪凰眸色一沉,手里的杯子瞬间湮灭成灰,和她的声音一起轻飘飘的随风散开:
“母王若真为孩儿好,何不试着如保护孩儿那般,好好保护阿卿?”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纪凰这话,已经意在警示。
她与御弈卿,夫妻一体。
保护御弈卿,等于保护她。同样的,伤御弈卿,也等于伤她。
若她们以保护她的名义,暗地里伤到御弈卿分毫,那便是与她为敌。
她这听似随意的一句话,实际上却只给了她们一个选择——保护御弈卿。
“你此话当真?”
纪宸吟闻言心中苦笑,一半为自己,一半为纪凰。
确实,如果弈卿真的对凰儿影响过大,那么为了凰儿的将来,她一定会暗中派人试验弈卿的能力的。
如果他真有资格留下来陪在凰儿身边,那便罢了。但如果他能力不足,与其将来让凰儿越陷越深,倒不如她先将他送到偏远些的地方去。
不再相见,也总好过以后连累凰儿。
可她却没想到,她才刚刚动了一点心思,便被自己的女儿警示了一番。
自从当年看到了凰儿对许梦诺的无情处置之后,她一直以为自家女儿应该是拿捏得住男女之情的。
她也一直以为,弈卿在凰儿心中的地位,应该就如同夜儿在她心中的地位——重要,也仅仅只是重要。
可她没想过,弈卿在凰儿心里的地位,不仅是重要,而是致命。
这么一个痴情种,却降生在了纪家,真不知幸与不幸啊!
“母王觉得孩儿是在说笑么?”
纪凰语气平淡的反问了一句,迎上纪宸吟探究的目光,直言不讳:
“既然母王还有疑虑,那孩儿今日便趁此机会,将有些话和母王父君、舅母舅舅说开了,也省得大家日后再为此烦忧。”
“纪家后嗣一事,必须等到阿卿二十岁过后再说。他如今还小,孩儿舍不得让他遭那个罪。而且孩儿的后院里,自始至终,都只会有一位主君。”
“同时也请你们相信,孩儿既然选了他,便已经证明他有资格让孩儿特殊对待。今日之事,出了这凰栖宫之后便不要再提了,尤其是在他面前。”
今天的事,就当是她和这些长辈之间交了个底吧。
毕竟是一家人,气恼归气恼,可终究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会轻易离心?
而且说实话,主要也是这个时代,造就了她们现在的矛盾。和这世上的其余年长者相较而言,她家里这些家长们,其实已经开明许多了。
纪凰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从旁边的盘子里捻起一块糕点,轻咬一口细细咀嚼。
温了许多,却还没凉。
甜味依旧。
“好。”
在众人的等待下,纪宸吟沉默良久,终于还是选择了妥协。
这一个字,看似简短,可却包含着太多。
其中最为沉重的,莫过于那份母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