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瑜全都看在眼里,明面上只说了一句你们有心了,便叫竹月送赏。人人都得了一模一样的一锭银子,却没公布结果。
九儿出来,委屈地靠在母亲肩头,颇有些自伤自怜:“四哥手下的人都尽职尽责,连妹妹房里的人都比我的人得用。额娘,我是不是很蠢?”
“怎么会?额娘的九儿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又漂亮又聪明,只是心思都放在弹琴读书上了,不懂这人世间的弯弯绕罢了。”绣瑜笑着跟女儿贴贴脸,成功地逗得九儿去了愁容,轻轻抿嘴一笑。
绣瑜铺纸磨墨,说:“来,你想带哪两个人去避痘所,写下来。看看咱们娘儿俩是不是心有灵犀。”
九儿执笔沉思了一会儿,在纸上落下“郑嬷嬷、董嬷嬷”,恰好是第二批站出来的两人。
虽然郑嬷嬷开始不情愿去避痘所,但是在绣瑜问及的时候,还是紧跟着富察嬷嬷主动站了出来。
九儿认为她还算是迷途知返,就写了她的名字,笑道:“请额娘过目。”
绣瑜看了微微一笑,提笔蘸了红墨在郑嬷嬷的名字上画了个叉,又补上一个蔡字,却是那位爱财又惜命、最后才表态的蔡嬷嬷。
九儿不由惊讶地看她:“额娘?”
绣瑜抬手整了整她额前微微凌乱的刘海儿,轻笑道:“今儿虽然是考察嬷嬷们的忠心,但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真正要找到老实得用的人,功夫还在平日里。”
“比如同是爱财,这位蔡嬷嬷却是有个体弱多病、每月要用一根十年人参的女儿。因是个女孩,她家原说让其自生自灭。却是蔡嬷嬷拼着跟夫家闹开,独自养活了女儿。”
“而那郑嬷嬷却相反,家里有家有业,丈夫是皇粮庄头,儿子领着内务府采买碳火的差事。家里名为包衣,实则比多数旗人日子过得还好,却还是一门心思地谋取钱财。贪财也就罢了,还有会算计,私下抱怨连连,可额娘一问她反而主动了,可见野心极大,所求不小。”
“你平日若有注意过这些,便会知道二人品行优劣分明。”
九儿听得微微点头默念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驭下亦是如此,女儿明白了。”
瑚图灵阿歪在炕上听姐姐和额娘打了半天机锋,早不耐烦透了,搂着绣瑜的胳膊撒娇:“额娘,好了罢,冬日里难得这样好日头,出去玩会吧。”
两个年幼娇养的女儿要出宫独自面对天花病毒,这个当口,绣瑜无有不应的,一手一个挽了,母女三人同撵往御花园去。
老四老六两个也担忧妹妹。胤禛已经出馆即将上朝听政,出入宫禁自由了许多,便从宫外寻来各种新巧有趣的玩意儿。胤祚就负责下了学陪妹妹玩耍。
晚上尽兴而归,脱了花盆底子鞋躺在炕上假寐,绣瑜却听夏香进来低声跟竹月说着些什么,便睁眼问:“可是供奉痘疹娘娘的东西准备齐了?”
宫里的惯例,出花时要供奉痘疹娘娘,用红纸、金箔扎成车轿、小船的样子,用三牲祭拜之后焚烧,谓之送痘。
宫妃大都不识字,既迷信又清闲,因此送痘的仪式往往十分虔诚郑重。这次为九阿哥、十阿哥种痘,翊坤宫和永寿宫都备了上千的红纸轿。绣瑜虽然不以为然,也不得不跟着做样子,亲自糊了几条小船才罢。
夏香却回道:“正是呢。除了这个,还有下午章佳贵人来了一趟,送了好大一份年礼,言谈中多有问起两位格格种痘之事。”
绣瑜不解其意,竹月在一旁委婉地提醒道:“康熙二十七年大选进了许多新人,上个月章佳贵人才侍寝一次而已。”
绣瑜顿时恍然大悟。幼儿种痘毕竟是在阎王爷跟前走一遭的事,饮食汤药、里外伺候的人、送痘的仪式都是关乎性命大事。
章佳氏眼见要失了宠爱,如果十三晚几年再种,一来害怕中间有什么变数,二来她那时未必有能力为儿子筹备,还不如搭着永和宫两位姐姐的便车,多少有个照应。
绣瑜便叹道:“难为她了,让她向皇上请旨吧。只要皇上应了,缺什么东西,都从我这里出,都比着老九老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