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投资是真不行,”韩文山有些批评的意思,“投十次赔七次,人又急躁,”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但在我这里讲话很好使。”
匡正信,不好使也不会有这次见面。
“其实没见你之前还好,”韩文山随意靠着椅背,有粗疏爽朗的气度,“见了你,我反倒担心了。”
“哦?”匡正发现他说话很艺术,三言两语,牢牢掌握着谈话的节奏。
韩文山轻笑:“她别是看你长得帅,才让我投钱的吧?”
匡正一愣,自然而然地笑起来,原来在ma做项目时,他很少有机会接触大佬,现在出来做私银,经常和那1%的人群打交道,才发现这些成大事的没有一个不聪明,至少交往起来很舒服。
“谢韩总夸奖。”匡正只能这样说。
韩文山谈笑风生,他也潇洒自若,没有一点贴上来抢资金求合作的意思,而是一个真正有资历有身价的总裁,用专业素质说话:“韩总,您对什么样的投资感兴趣,或者说近期有哪些资金规划?”
这时有人敲门,是茶水来了,旁人在的时候韩文山一句话都不说,等布置停当,闲人出去,他才再开金口:“我找私银不是为了做投资,是想处理一点家事。”
匡正非常敏感,马上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的恐怕不是什么光彩事:“愿闻其详。”
“我呢,”韩文山开始摆弄那些复杂的茶具,“最近看上一个人。”
匡正想蹙眉,但忍住了。
“特别好,”韩文山回味无穷似的,玩着手里的小杯,“只是可惜啊,”他暗示,“家里已经有一个了。”
匡正明白了,是他最烦的那些糟烂事儿。
“我就想着,”水开了,腾起轻盈的白雾,韩文山提起茶壶,“还是找专业的人帮我处理一下。”
“处理一下”,匡正心中冷笑,说的真是轻描淡写,像他们这个级别的富豪,无论是合法配偶还是长期情人,要处理干净都不容易。
“韩总指的处理,是……”
匡正以为是离婚、赔偿、分隔财产这些,没想到韩文山上下嘴皮子一碰:“都可以啊,经济上的、法律上的,”他甚至说,“物理上的。”
物理上的?匡正愕然。
韩文山把沸腾的茶汤浇在陶瓷南瓜上,嗞地一响:“实在是看烦了。”
匡正再好的修养,见过再大的世面,这时候也免不了铁青了脸。
“来,喝茶,”韩文山和煦地笑着,洗过的茶汤金红通透,“这事不好办,但只要你办好了,我立刻在你们万融臻汇开代管户头。”
物理处理应该只是句玩笑话,但能拿朝夕相伴的人开这种玩笑,匡正不想和他深交,想好说辞正要拒绝,韩文山给他加码:“三千万美金,够不够?”
两个多亿人民币!万融臻汇还没做过这么大的代管账户,匡正怔了怔,只有短暂的迟疑,仍然坚持:“韩总……”
“匡总,”韩文山打断他,拍着他的肩膀,“考虑一下,”他客气地为他添茶,“我等你电话。”
这顿茶匡正难以下咽,韩文山却喝得津津有味,其实也没喝几杯,天一黑,他就要去听戏,从“世有佳茗”直奔如意洲。
今天唱的是《贺后骂殿》的一折,应笑侬饰贺后,宝绽饰赵光义,算是一出老生捧着青衣唱的戏,不长一段,洋洋洒洒下来,韩文山意犹未尽,又叫了宵夜,请宝绽陪他到三楼的贵宾室,一起吃。
仍然是奉阳楼的打卤面,茄子土豆和肉末煸香,调上百年配方的老酱,用手工擀出来的宽面一拌,浓香扑鼻。
两人没有别的话,对面聊的全是戏,说着说着,韩文山又提议让宝绽上他家:“赏个脸吧,宝老板。”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宝绽于心不忍,但想起昨天应笑侬的嘱咐、匡正的告诫,铁了心推辞:“对不住,韩总,师傅在世的时候给我们立过规矩,只唱台上的戏,不出堂会,要和院团一样管理。”
这是借口,但他说什么韩文山都信:“就破这一回例,”他很恳切,有请求的意味,“宝老板,实在是我家里有……”
他的手机放在面碗边,屏幕朝上,这时有电话进来,宝绽一眼看见来电显示,是“匡正”两个字。
“匡总,”韩文山接起来,他们分开还不到两小时,“这么快?”
虽然只有两个小时,匡正打这个电话却是深思熟虑的:“抱歉,韩总,”他直说,“万融臻汇目前没有处理您家事的能力。”
韩文山似乎不意外,还露出了些许笑意:“不再想想了?两亿多人民币,你们不做,有的是人做。”
这数目让宝绽瞪大了眼睛,他听不到电话的内容,不理解这么大的案子,他哥为什么不接。
“匡总,”韩文山的语气变了,像是在威胁,“这个电话撂下,你可就没机会了。”
匡正相信自己对是非的判断,毫不犹豫:“韩总,抱歉。”
韩文山没再说话,直接把电话挂断,扔回桌上,见对面的宝绽直着眼睛瞧他,指着手机随口一说:“他会后悔的。”
会后悔的……宝绽抿起嘴唇,他不想让匡正后悔,但刚才韩文山说,万融臻汇已经没机会了……
宝绽的心揪起来,匡正对他那么好,为他做过那么多,想起他拳峰上的伤口,他就算赴汤蹈火,也要给匡正争一个机会。
第89章
应笑侬甩着手从二楼洗手间出来, 一扭头, 见宝绽门口站着个人, 是韩文山。屋门开着, 亮着的灯啪地熄灭,宝绽拎着包出来锁门, 然后和韩文山并肩往楼梯这边走。
应笑侬皱起眉头:“宝处?”
宝绽在前头几米处停步。
应笑侬瞥韩文山一眼:“要走啊?”
宝绽不大敢看他, 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