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早已经不问世事多年, 但只是不管事儿, 并不代表不关心人。
老夫人待府中几位姑娘基本一视同仁, 只因秦玉楼乃是长房嫡女, 乃是孙子辈的第一人, 老夫人自然更加偏爱些。
然那大房妾氏筱姨娘原是老夫人跟前贴身伺候的, 是以, 这筱姨娘同二姑娘秦玉卿与老夫人情分自然不同。
且秦玉卿性子清冷,与府中各房关系亦是有些冷淡,唯时常前往那茗安院与老夫人作陪, 是以,老夫人待这秦玉卿亦是十分疼爱。
秦玉楼因着性子有些慵懒,来老夫人院子不如秦玉卿来的勤, 但她性情好, 虽为长房嫡女,但时常笑眯眯的, 从不摆花架子, 茗安院里的婆子丫鬟都是由衷的敬重和喜欢她。
以至于每每去了, 那茗安院总是欢声笑语, 热热闹闹的。
只这一回, 满府皆知方才大房那二位正闹得不可开交,秦玉楼这会儿来茗安院, 只当是有要紧事儿,众人并不敢造次。
秦玉楼进去后, 屋子里的丫鬟们也都有眼力劲儿的退了出来。
老夫人原本闭着眼, 见她进来,只嗖地一下睁开了眼,微微眯着适应了会儿,适才看向秦玉楼,目光在她面上打量一二,见她一脸平静淡然的模样,老夫人心中略微放心。
这才懒洋洋的道着:“你的那对好父母,临老了临老了还不知收敛,尽闹出这类笑话”
秦玉楼熟练的爬上软榻,坐在老夫人对面,知道是指秦老爷夫妇吵架闹得人尽皆知的事儿,秦玉楼只幽幽道着:“横竖是您生的,您做主娶进门的,便是丢脸,也是丢您的脸”
老夫人闻言瞪了秦玉楼一眼,少顷,只学着她的神色,亦是幽幽说着:“说的好像不丢你的脸似的”
秦玉楼微噎。
还别说,这一次,还真是丢她的脸,毕竟她才是闹出那笑话的缘由,她可谓是丢人丢大发了。
祖孙二人照常各自吐槽吐槽自个的儿媳、儿媳或父亲、母亲,最后,二人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那皱眉,叹气的神色竟如出一撤。
想来如这般吐吐苦水儿,并非第一次呢。
末了,老夫人这才正襟危坐,看向秦玉楼,这才状似不经意的问着:“都已经知道呢?”
秦玉楼自然知道老夫人指的是何事,见她点名正题,秦玉楼只一脸无奈道:“嗯,听到点儿呢,也猜到点儿呢”
“哦?”老夫人挑眉,竟在笑着:“说来听听?”
秦玉楼只双手撑着下巴,想了片刻,挑眉道着:“左不过是突然冒出了个推拒不得的亲事,对方远在千里之外,门第过高,而咱们那位秦太太自是不舍不忍,且原先又早已替她女儿相看好了一门亲事,自是轻易不会同意,而那位秦老爷也是颇为无奈,既是推拒不得,唯有应下那门亲事,为了两全之策,便又建议着将原先相看好的那家亲事说给另外一个女儿,这不,二人意见相左,便闹了起来呢”
老夫人听了秦玉楼话中的打趣倒是笑了笑,笑过后倒是有些赞赏的看着秦玉楼,道着:“嗯,八九不离十了”
说着,话语顿了顿,眼睛只往窗子外头瞧了一眼,许是外头光线较强,刺得那眼都睁不开了,老夫人微微眯着.
再一次转过头来时,似几不可闻的轻叹了口气,这才看着秦玉楼,道:“你母亲素来是个犟的,轻易不会服软,尤其是有关你的事儿,那势必会咬得紧紧的,是绝对不会让步的,而你父亲呢,这么说罢,旁的事儿都还算拎得清,只一旦与你的那个娘轴上了,那便只有服软的份,哎,这桩事儿毕竟事关重大,干系到你们两姐妹的终身大事不说,往后许是还牵扯着咱们秦家的将来,所以,势必得好好考虑周全”
老夫人说到这里,抬眼看向秦玉楼的眼色不由柔和些了,只悠悠道着:“你打小便是个有见地的,且这毕竟是与你切身相关的事儿,楼儿,你与祖母说说你的想法如何”
秦玉楼却无赖似的笑着:“我哪里有什么想法,这不巴巴跑来找祖母讨法子了么”
说话间,视线从老夫人满头银发上瞟过,目光微微顿了顿,半晌,只又状似不经意道着:“再者,您孙女今日才晓得有这么一回事儿,对旁的皆是一无所知,便是有心也是怕是无力”
老夫人闻言,只深深地盯着秦玉楼瞧了片刻,沉吟了许久,这才向秦玉楼主动提起了那门推拒不得的亲事。
这才知道,原来不过是祖父与对方口头订的娃娃亲,对方乃是当今大俞一品建国侯府的老侯爷,建国侯府原乃是开国功勋,家世威风显赫,因祖父少年时在京城与其交好,后曾祖父致仕回乡,祖父随着一并回了元陵。
因二人友情深厚,这一别怕是往后难常相见,这才有了这口头之约。
却不曾料到这后辈竟同是男子,二人未曾得一女,后因时过境迁,种种原由,两家从此断了联系。
直至三年前于老侯爷病逝前,为此仍觉得深有遗憾,唯一的遗愿便是想了了年少时这一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