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没有, 就是她母后有令, 姬央自然是不愿违拗的。但这话不能跟沈度说, 以免他又觉得是自己母后从中作梗, 虽然的确是她母后的原因, 但姬央就是相信, 她母后是不会骗她的。
“从前的事情是我想左了。当初你是苏后强塞过来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沈度顿了顿,“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 谁也说不清楚。沈家子嗣不丰,我膝下更是只有雉儿一个孩子。若是有什么不测…….”
姬央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她从没想过有一天沈度会不在, 即使在她最恨他的时候, 也不会有那样的念头。
“这一次你去打鲜卑是没有信心吗?”姬央紧张地问。
自然有信心,而且这一次沈度是存了要将慕容鲜卑打怕, 让慕容族五年之内都再没有与他一战之力, 以防将来他逐鹿中原时, 腹背受敌。但这些话并不能对小公主讲, “我会小心的。等我回来你就别再吃药了。”
“不是说我年纪还小吗?”姬央没法儿正面拒绝沈度, 只能开始找借口。
“等我回来,只怕已经是年末了。翻了年你就十七了, 等生产的时候肯定就到十八了。”沈度道。他不是不担心姬央生产时会有困难,但女人总是要生孩子的, 尽管半只脚会踏入鬼门关, 可也没听说因此就不生的。
何况现在如果姬央生了孩子的话,对她,对他,对沈家都是好事。女人的心只有当孩子出生时才会真正的落地生根。沈度要跟苏后抢姬央,也就只能指望他的种子能争气点儿了。
姬央依然面有难色。
沈度道:“你难道不想生个你这样漂亮可爱的女儿?”
“为什么是女儿啊?”姬央白了沈度一眼。
“儿子自然是要生的,不过最要紧的是生一个你这样的女儿。”沈度的手又开始不安分了。
姬央的眼睛眨了眨,也觉得像自己的女儿,会比像沈度的儿子更可爱。
早起,沈度并没有因为姬央被折腾了半宿就放过她,直接将她拉到了园子里打拳。
参云院不比北苑宽敞,所以沈度早晨打拳的地方改在了园子的东南角。
姬央手里握着鞭子,有气无力地对准放在梅花桩上的杯子抽去,要求卷住杯子还不能抽碎杯子,这力道的掌握可十分困难。林瑜教了她一个来月了,她都还没掌握要领。现在换沈度来教,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效果。
祝九娘手里正握着花剪,园里菊花开得正艳,她本是想剪几支回去给薛夫人和戚母看的,却没想到会在园子里碰到沈度和姬央。
隔着树影、花枝看过去,沈度正从背后圈着姬央,手把手地教她用鞭。祝娴容咬了咬下唇,不得不承认那两个人光看外表是如此般配,可她并不比安乐公主差多少,安乐不过就是比她先嫁给了沈度,一切就不一样了。
夜深时,祝娴容也曾无数次幻想过,如果当初是自己嫁给了沈度,那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
身后有响动出现,祝娴容转过头去,见是祝娴月,不由松了口气,但眼圈却委屈地有些红。
祝娴月轻轻捏了捏祝娴容的手,“走吧。”对祝娴容她心里有些愧疚,如果她不写信去邀请她到信阳,祝娴容也不会为沈度而伤魂。
祝娴容点了点头正要走,却见不远处那两人不知闹了什么别扭,安乐公主一鞭子就向沈度抽了过去。
祝娴容低呼一声,再看沈度已经抓住了鞭梢,她的步子就迈不动了。
姬央瞪着沈度,将手里的鞭子往后拉,“放开。”
“公主好威风,动不动就甩鞭子。”沈度将鞭子一扯,顺势把姬央带入了怀里。
姬央委屈道:“我本来就起不来的,是你硬把我拉起来,现在居然还要罚我甩五百鞭。”沈度对她可比林瑜严厉多了。
“我不是罚你,若你真想鞭法有小成,每天甩三千鞭都不够。”沈度道,他既然真当了姬央的师傅,自然容不得她这样懒散了。
姬央朝他翻了个白眼。
“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要拜我为师学艺的,说要认真学的?”沈度道。
姬央道:“我是要好好学的呀,如果你昨晚不那样使劲儿折腾我的话。”
“别找借口了,咱们刚成亲那会儿,我不是折腾得更厉害,你不照样早起缠着我么?”沈度道。
这人可真嘚瑟。姬央从沈度怀里钻出去,抽回自己的鞭子,就又往沈度身上招呼。两个人你抢我夺的好不热闹,最后还是沈度先退一步,“行了,今日就算了,明日你可得认真了。”
“走吧。”祝娴月在祝娴容身后叹息一声,前面那两人明显是在打情骂俏,并非是祝娴容所期盼的反目。
祝娴容垂下头问祝娴月道:“月姐姐,以前云夫人在时,同冀侯也是这般相处的吗?”
祝娴月愣了愣,云鸾温婉静淑,和沈度相敬如宾,自然不可能如此感情外露。
祝娴容一看祝娴月的神色就猜到了,“月姐姐,冀侯同安乐公主可真恩爱,只叫人羡慕,真没想到冀侯私下里对安乐公主会如此忍让。”就是寻常夫妻,也没有做妻子的抽丈夫鞭子的,可沈度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
祝娴月“嗯”了一声,的确叫人羡慕,哪怕从五郎去后,她心如止水,可午夜梦回还是会想起曾经夫妻恩爱的时光,若没有那样的回忆支撑她,她早就熬不住了。
“月姐姐,我想回陇西去了。”祝娴容道,她留在侯府,本是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可看沈度避她如毒蛇的态度,再看他们夫妻恩爱,她就再也找不到留下的理由了。
“如今局势已经不太平了,我跟阿姑还有六弟说一声,让他派一队侍卫送你回去。”祝娴月道。
祝娴容这一次再没推却,上次青州的事可是彻底吓破了她的胆。
沈度先走,祝娴容随之就离开了,整个沈府突然就静了下来,至少对姬央来说是这样的。
不过走之前沈度给姬央留了一队黑甲卫。黑甲卫也隶属黑甲军,只不过另充沈度的亲卫,所以又叫黑甲卫。据他说林瑜也隶属黑甲卫,姬央完全没想到黑甲卫里还有女子。
如今林瑜身边又添了三十名娘子军,被沈度编做了姬央的亲卫,硬生生隔在姬央和李鹤领的虎贲军之间。
沈度防姬央防得厉害,除非是离开州境,否则都不许她用虎贲军做护卫出行,只让她找林瑜。
可惜沈度不在,姬央连出门的兴致都减了不少,她现在出门也是有目的性的,最爱逛的是各色铺子以及农市,她记性比常人高出许多,只要见过的就忘不掉,所以府里那些成了精的老仆想糊弄她可得提高手段了。
自打上次向婆的事情出了之后,那些老油子一时也不敢再挑衅姬央。安乐公主出马所向披靡,将竞价法在各处管事那儿都推行开了,谁要是不服,姬央就让林瑜去抽鞭子。
总之就是恶人全由娇蛮任性的安乐公主当了,戚母和薛夫人只乐在心里。那些个老仆的确是有些奴大欺主了,他们的爷爷、父亲之辈都曾在冀州军中任职,对沈家大大小小有些恩,所以最后才能进入信阳侯府当值。
因为顾念旧恩,就是戚母对他们的欺上瞒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她出手,外人肯定要说沈家忘恩负义。于是安乐公主就成了一把好刀,大杀四方,再由戚母和薛夫人出手安抚那些老仆。
这番料理下去,侯府很快就有了新气象,至少每个月的用度就减少了许多。姬央翻着账本,心想等沈度回来时她也算是能交差了。只是他一去就没有只言片语传回,叫人等得忐忑不安,不过据说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姬央也就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公主。”林瑜出声将走神的姬央唤了回来,“公主若是累了,今日就到这儿吧。”
姬央“嗯”了一声,“辛苦林师傅了。”
沈度走后,姬央每日的作息可就再正常不过了,早起跟着林瑜学鞭和练箭也再没偷过懒,练完功就去薛夫人的九如院吃早饭。
姬央也是个赖皮汉,她现在一日三餐都并在了九如院用,美名其曰是为了省银子,但实则就是觉得一个人吃饭太无聊。薛夫人现在拿她是一点儿办法没有。
不过戚母的泰和院姬央并不常去,虽说戚母每次见到她都是眉开眼笑,可那笑意里并无真意,她也看不真切戚母的心思,所以直觉地不愿靠近。
这日姬央刚踏进九如院,就感觉到气氛有些怪。等走进堂内时,才知道为何,原来云鸳带了雉儿来给薛夫人请安。
这段时日雉儿姬央还是见过几次的,只云鸳却是从范阳回来之后第一回见,瞧着似乎瘦了不少,昔日少女的烂漫之华已经收尽,成了静默的妇人。
云鸳偷偷打量了姬央一眼,翻过年安乐就十七岁了,脸蛋和身段正渐渐长开,绝代芳华已然透体而出,不复当日的婴儿肥。
她过得可真好,云鸳心想。姬央的醋意云鸳早在范阳就领教过,正是因为她,沈度才会只在她屋里过了一夜,从那以后就再无亲近。云鸳等得心凉心碎,却也无济于事。
沈樑见姬央进来,主动上前行了礼,叫道:“母亲。”
姬央到现在都还不能适应自己有这么大个孩子,只能笑道:“雉儿今日怎么这么早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