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今年比去年还要艰难,皇上也知道,这两三年,能节俭的法子,都已经用上了,这会儿实在没办法了,各处人手,月例份例,都要裁撤些才行,我细细算过了,除了萱宁宫和皇上身边不动,其它地方,包括我这里,都要裁撤掉三成才行。”
“三成?”唐贵嫔脱口惊叫,“娘娘去年把我带进宫的几个丫头算进人头里,已经裁了六七个人了,这会儿再裁掉三成,那岂不是连当值的人都排不过来了?”
低眉垂眼的李夏暗暗叹了口气。
唐家玉在宫里这几年,从太后到皇上到江后到宫人,集了万千宠爱,虽说随老夫人和古夫人隔三岔五的进宫耳提面命,可话说的太多,也就等于没说了,唐家玉原本的娇字上,又添了份骄。
江皇后看着她,叹了口气,无奈道:“实在是委屈妹妹了。”
“这不是委屈不委屈的事儿,我就不明白了,这宫里这几年,跟前几年前几十年一样,一点儿分别没有,怎么从前从来没有用度不够的时候?也不能光是一味省俭,节流也得开源才行,都用不着开源,只查清楚为什么从前年年够用,怎么这几年就不够用了,还穷成这样?”
唐家玉是真生气了,别说她听说的那些从前的奢华,就是她刚进宫那时候跟现在比,也快差到一个天,一个地了,她在娘家时,也没这样委屈穷酸过。
“没有银子了?”金太后最近一两年上了年纪的症状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明显,“是不是又打仗了?年成不好?哪儿又受灾了?我那儿还有些用不着的银子,还有几库用不着的金器银物儿的,原本是想留给岩哥儿的,岩哥儿也不缺这个,你让人抬去卖了,都是些用不着的东西。”
金太后絮絮叨叨,也不知道是跟皇上说,还是在跟江皇后说话。
江皇后从眼角斜睨着金太后,片刻,移开目光,不看金太后,只看着皇上。
皇上的脸色很不好看,看着紧挨站着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沉着脸道:“朕让你俩查一查皇庄的帐,看看怎么回事,查的怎么样了?”
“还在查。”二皇子硬着头皮答道:“从前全具有用小弓充大弓收租,民怨极大,这事皇上也知道,遵皇上的旨意,把小弓地重新调回大弓,地租不变,这就少了不少。”
“如今交进来的银子,跟全具有那时候比,就是一成和十成,这大弓小弓,量出来的地亩竟然差了十倍?”江皇后看着姚贤妃,姚贤妃看向苏贵妃,陪着笑小声道:“好象差不了多少,我也不会算这样的帐。”
“再怎么也差不了这么多!这里头肯定有古怪。”唐家玉忿忿不已。
二皇子垂着眼皮一言不发,差了十倍的原因,苏烨接手皇庄第二个月,就查的一清二楚了,皇庄的收益就那些,那其余的九成多,只有去向没有来路,不过来路是明摆着的,全具有父子四人满天下替人量地,可不是白量的。
可这件明摆着的,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的事儿,他们没有证据,而且,就算有证据,他也不一定敢拿给皇上,宫里,还有皇上,这几十年用的,都是这样的赃银,这事揭出来……唉,他哪敢?
可这事,皇上压根没想到,他以为陈江正要查的那些案子,全具有父子几十年量地,都是谋了私利……
因为当初接了皇庄这事,他和苏烨,都悔青了肠子。
“今儿是福姐儿生辰,福姐儿还没抓周呢。”秦王和了句稀泥。
“嗯。”皇上沉着脸,示意太子妃魏氏,“抱她过来。”
皇上沉着脸,金太后看起来好象是累了,勉强撑着而已,江皇后神情自若却淡淡的没怎么有笑意,魏氏和李夏一样,垂眉顺眼的做媳妇。姚贤妃一惯的淡然平静,苏贵妃脸色比皇上还不如,唐家玉一直嘟着嘴,恼怒而忿然。
秦王的淡然和江皇后不相上下,二皇子三皇子脸上的烦躁掩不住,四皇子和五皇子心惊胆颤的坐着的浑身僵硬。
只有太子,时不时说笑一句,努力活跃着气氛,可这气氛,一来不是他能活跃的起来的,二来,他这个活跃气氛,不过摆出姿态而已,至于有没有活跃起来……嗯,这会儿,这气氛,好得很呢!
福姐儿抓好周没多大会儿,金太后就摇摇晃晃站起来,絮叨了几句,让李夏失着她,往萱宁宫回去。
进了萱宁宫殿内,金太后换了身家常半旧衣服,舒适的靠在靠枕上,抿了半杯茶,示意李夏坐到她旁边,“唐承益最近怎么样?听说他左手字练的不错了?”
“退意坚定。”李夏直接回答了金太后这句问话之后的意思,“阮十七说,从过了年,唐承益的身体好象一天不如一天,他去禀报部务,一件事没说完,唐承益就睡着了。”
“从过了年,他一个月上一趟请辞折子。”金太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冷笑了一声。
“还有,七姐姐说,等下个月她那孩子满了周岁,她要带着孩子回去一趟江宁府,说是随老夫人说,她嫁进来一两年,还没进祠堂拜过祖宗,这是大事,一定得回去一趟,七姐姐说,随老夫人的意思,是让她在家里住上一年两年再回来。”
“嗯,这是要和咱们撕扯的远一些。”金太后凝神听着,神情淡然。
“他不撕扯,我也没打算把七姐姐扯进来。”李夏声音低低,透着丝丝缕缕似有似无的恼火。
“这是人之常情,你到底怎么打算,人家又不知道。再说,这打算归打算,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金太后看着李夏,“你不扯,你七姐姐只怕也不会袖手,唐承益费尽心机为自家打算,这是应有之义,回去就回去吧,唐家这样,就很好了。”
“嗯。”李夏抿嘴笑着,“我记下了,我也是这么想,唐承益这会儿退下最好,要不然……”李夏含糊了后面的话,“到了亮明的时候,唐承益必定极力反对,以命相搏,反倒麻烦。”
“若论通透世情,岩哥儿不如你,到时候,你要多劝劝岩哥儿,这骂不骂的,又能怎么样?”说到最后一句,金太后下巴微抬,抬出了一丝傲然。
“嗯,娘娘放心。”李夏声音虽低,却干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