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您都这把年纪了,这夫纲,也该振一振了,要不然,一直这么上行下效下去,咱们这个家,可就真完啦!”李二老爷一下下拍着炕几,痛心疾首。
李老太爷闷了大半个月的郁气,这会儿又有了五六分酒意,被儿子这一番痛心疾首,说的怒气郁气中生出了无数勇气,啪的猛一拍桌子,下了榻,背着手,直奔荣萱院。
李二老爷紧跟在后面,激动的心啊肝啊扑通扑通乱跳,阿爹这夫纲要是能振起来,这个家里,他就能说一句算一句了。
李老太爷气势昂然直冲进荣萱院上房,迎着一看到他就怒目金刚一般的姚老夫人,大约是真到了要振起夫纲的时候了,李老太爷迎着姚老夫人凶狠的目光,这回竟然没畏缩,气势反倒又往上冲了冲。
“我问你!岚哥儿考了头名这事,你打算怎么办?啊?你说!”李老太爷手指点着姚老夫人,厉声质问。
姚老夫人一大早刚听了一大堆老太爷在外头如何左拥右抱,对着十六七岁小美人儿温存小意各种新鲜花样儿,这会儿正满肚皮邪气,正想找个由头叫他过来,臭骂一顿出出气儿呢,这会儿李老太爷递上了这句话,就跟捅开了巨大的马蜂窝一样,姚老夫人的邪火怒气喷薄而出。
“你让我说什么?一个童生试,打算什么?难道还要锣鼓喧天宣告天下摆上半年一年流水席?
越老越没出息了!你瞧瞧你那幅样子,你以为你还年青呢?
你年青的时候,也是个没出息的夯货!还真以为自己风流倜傥不得了了?
那帮子贱货,看的是银子,你以为看的是你?你这个老棺材瓢儿,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张老脸,还有点儿人样没有?”
姚老夫人满腔的怒火夹杂在口水里,喷了李老太爷一头一脸。
跟在李老太爷后面进来的李二老爷,眼看着他爹就要一如既往的溃败逃出,急忙伸手从后面顶住李老太爷,“阿娘,你这是怎么说阿爹呢,阿爹在这京城,可是极受人敬重,有德有行的老伯爷。”
李老太爷被儿子这一顶一帮腔,勇气顿时又扬起来。
“你这个泼妇!恶妇!妒妇!我容你这么些年,你越发猖狂了!现在你连我李氏子孙也敢祸害了!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想干什么?我李家是有规矩的!你这个泼妇!这个家由不得你猖狂!恶妇!妒妇!”
姚老夫人被从来没敢当面还过嘴的李老太爷这一通声色俱厉的尖叫大骂,骂的愣傻住了。
李老太爷一通骂,喷的姚老夫人傻了眼,这勇气就如长江之水,从天上下来了,扬起胳膊,指着姚老夫人乱挥,“我告诉你!从今天起,老子不忍了!你这个恶妇,妒妇!我李家的门风,被你这个恶妇败坏的一干二净!从今天起,老子绝不容你再胡作非为!你给老子听着……”
“你这只老王八!”姚老夫人反应过来了,顿时气的尖叫连连,“你敢跟我伸腰子!放你的狗屁!”
满屋子的丫头婆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对恶泼对骂的老夫妻,傻成了一堆。有几个反应快的,赶紧往严夫人院里狂奔而去。
出大事了!
明萃院里,李夏新挑的丫头端砚一头扎进屋,指着外面,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姑娘姑娘,刚刚我看到夫人提着裙子往荣萱院跑,是不是……”
没等端砚说完,李夏已经跳下榻,拖着鞋子一边往外面跑,一边招手叫端砚,“跟我来,快!还有湖颖。”
端砚和湖颖跟着李夏,提着裙子一通狂奔,落后严夫人没几步,一头扎进了已经乱成一片的荣萱院。
郭二太太,徐太太,赵大奶奶等人,落后李夏没几步,一堆儿涌进来,连主子带丫头婆子,把荣萱院从大门到二门,廊下天井中,挤的满满当当的。
上房里,姚老夫人和李老太爷,面对面叉着腰,你指着我,我指着你,已经骂的声音都快哑了。
李夏从严夫人身边挤到最前,看着明显骂不过姚老夫人,气的脸红脖子粗,只会翻来覆去骂泼妇恶妇妒妇的李老太爷,抢在严夫人的厉呵之前,跺脚尖叫,“不要打太婆,不要打!别打!不能打!快打!”
严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夏。
被姚老夫人一串儿一串儿变着花样的恶骂骂的头晕眼花的李老太爷,恍然大悟,扬起胳膊,猛一巴掌甩在姚老夫人脸上。
姚老夫人的恶骂戛然而止,直直的瞪着李老太爷,片刻,尖叫一声,一头扑上去,揪着李老太爷连撕带挠,连啃带咬,“你敢打我!老王八!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老王八!”
严夫人脖子僵硬的一格儿一格儿的移向撕打在一起的老夫人和老太爷,再一格儿一格儿的转向兴奋的两眼放光的李夏,好半晌,才缓过口气,“还不快拉开!都是死人吗!”
严夫人一句话喊出来,心神全数归位,伸手揪住李夏后面衣领,揪着她往后,顺手推到姚四奶奶怀里,“带这妮子出去!看着她!快拉开!去请大医!快!这是怎么回事?都出去!不是说你们……”
严夫人嫁进李家这几十年,头一回气急败坏到想拎刀砍人。
经过这一场当面对骂,以及挥出了那一巴掌之后的李老太爷,恍然悟过来,他是夫,是那个女人头上的天!一悟过来,李老太爷这人生顿时焕然一新,再见姚老夫人,腰板笔挺,这气势和从前比,就是天渊之别了。
隔没两天,有人孝敬了李老太爷一个妙绝无比,十八九岁的清倌人,李老太爷不客气的收了,昂然领着,往姚老夫人面前展示了一番,带回自己院里,千宠万怜。
严夫人眼看了一场恶骂对打,眼看着怕了一辈子老婆的老太爷夫纲振起,眼看着老太爷说纳就纳了个清倌人,眼看着姚老夫人精神抖擞的投入到了斗渣夫斗贱人的战斗中,一个人坐着喝了小半天茶,让人把李夏叫过去,对着冲她眨着无辜大眼睛,笑的无邪灿烂的李夏,瞪着她看了半晌,一句话没说,只无力的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