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秋盯着叶皓东,问:“事情全部过程你都看见了,你是怎么判断出要出事的?”
叶皓东:“当时大伙儿都累坏了,正要吃饭,顾明晨不依不饶放出话来,八点半以后饭堂关门,而且还要求每个组给他派两个公差干活,这孙子欺人太甚,这些人给逼急了,忍无可忍眼瞅着要闹起来,我觉得有点悬,赶紧让王义军出来跟你们报告,一开始大概就是这么个过程。”
何若秋看向王义军,王义军点头:“报告中队长,叶皓东说的全部是实情。”
何若秋又问:“那后来呢?谁带的头闹起来的?”“胡广利,就是他,也必须是他!”叶皓东斩钉截铁很肯定的说道!
何若秋眼神突然凌厉,紧盯着叶皓东:“为什么必须是他?到底是不是他?”
叶皓东不示弱的看着何若秋,口气平稳:“这件事已经报上去了吧,在监狱管理工作中,这是顶大的问题了。”
何若秋点头:“你说下去。”
叶皓东:“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就是咱们中队今年管理工作最大的事故,一旦这件事认定为事故,那咱们今年的工作算是彻底白干,但如果咱们把这件事归纳为顾明晨引起犯人们众怒,居心叵测的胡广利趁机挑起犯人闹事,而他自己则趁机抢枪,企图武装越狱,却被小队长罗四宝及时制止,中队长反应迅速及时赶到现场弹压住所有犯人的情绪,有效的控制了场面,显示出咱们中队在应付突发事件时的能力,将一起由偶然事件引发的极有可能导致监狱暴动的事件化解于无形,这样一来,活着的人没有人会受到严惩,生产得以继续,你们二位保不齐还能闹个嘉奖什么的。”
何若秋面无表情,不说话,默默的听着。叶皓东只好继续:“现在正是收棉花工作最后攻坚阶段,如果追究当时是谁第一个引发这件事,那最直接的后果很可能就是咱们完不成今年的抢收棉花任务,因为,当时现场十分混乱,抢着冲上去动手打顾明晨的人就好几个,几乎每个人都上了手。”
何若秋:“顾明晨的死怎么往上报?”
叶皓东正要说是胡广利下重手打死的他,目的是引发大伙儿被断了退路的绝望情绪,武警部队的区队长走了过来报告:“现场犯人胡广利中枪流血过多已经休克,估计很难抢救过来,另一个伤者顾明晨则已经醒来,并且能够讲话。”
叶皓东的心一沉,但依然保持冷静,站在那里攥着拳头,神色不动,静观其变。
顾明晨是被一个战士搀扶过来的,他已经吓傻了,这会儿三魂七魄还有几个在外头,眼睛直勾勾的念叨着:“别打我,我他妈1的是大杂务,你们这群王八犊子快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看意思竟然已经吓傻了。
何若秋不耐的挥挥手,示意大兵把他架下去。
何若秋自嘲的摇摇头,想着这么大的事情出了以后,居然是靠着个犯人给平息下来,临了上报还要这个犯人指点。长叹一声:“这件事就按叶皓东说的往上报吧,晚饭取消,所有人立即回房间睡觉,不准交头接耳,不准乱说乱动,一旦发现违规现象,坚决严惩!”
林湘武赶过来时,正听见他这句话的后半截儿,因为怕事儿故意来晚,这家伙有些心虚,听见何若秋的话赶紧接过话头,向武警区队长转达了一遍。
第二天,中队办公室内,叶皓东被叫进来时,何若秋,罗四宝,林湘武三个人都在,但屋子里还多了一个上校军衔的中年军官。
“你就是叶皓东?”中年军官国字脸上表情严肃,很正规的问道。
“报告首长,劳动改造犯人叶皓东奉命前来报到,请指示!”叶皓东机敏的大声喊。
上校点点头,声音洪亮:“嗯,不错,看着就像个聪明机灵的小伙子,犯了什么事进来的啊?”
叶皓东:“防卫过当杀了个家乡的一个叫曾新伟的黑老大进来的。”
上校有点意外:“什么?你说你杀的是谁?曾新伟?你是钢城人?就你这么个小家伙居然能杀了曾新伟?”
叶皓东大声的:“报告首长,曾新伟是我亲手用弩射杀的,当时他拿出枪来已经威胁到我和我朋友的生命,我是被迫杀的他,犯人叶皓东的确是钢城人,回答完毕!”
上校哈哈大笑:“狗日的,小崽儿还挺能装的,就冲你小子这股子精气神儿,你能杀死曾新伟我信,但你说的那个什么自卫,嘿嘿,骗骗别人还可以,想骗我,门儿都没有。他一摆手制止叶皓东正要解释的举动,继续说道:曾新伟在西疆服刑五年,当时我还是支队长,他就在我管理的支队,他不仅是个背景很深的犯人,而且本人的手段也很不一般,很能团结犯人也很聪明,在这边五年谁也没把他如何,想不到一回到家里就死在你的手里。”
何若秋看出参谋长心情不错,看起来叶皓东给首长的印象不错,他走过来温声说道:“叶皓东,这位是咱们农八师陆定疆参谋长,找你过来是为了了解那天的情况的,你把那天的情况再跟首长汇报一遍。”
叶皓东答是,正要向陆定疆汇报。陆定疆一摆手:“得了,我叫你来不是来听这个的,量你们几个小子也不敢欺骗组织,找你过来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从北地贼王黑狐狸手上把枪夺下来,还救了小宝一命。”
第十八章 贼王,公子,九七年第一场雪
几个人闻听都面露疑惑,北地贼王黑狐狸这个说法都还是头一回听见。陆定疆看了几人一眼,笑道:“打掉了一条大鱼你们自己还不知道呢吧,告诉你们吧,小宝昨天打死的那个胡广利就是七十年代末盗窃国家粮票三十万斤的那个黑狐狸,公安部门一直在找他,昨天在核对他身份时,在指纹库里找到了他当年作案留下的指纹,没想到他早到了咱们无产阶级专政大熔炉里,咱们公安部特委的同志还满世界搜捕他呢,这个家伙的功夫可很不一般呐,当年抓捕他的时候,公安部特委两个高级督察都死在这老家伙手里,你们当时在那种情况下制服他,运气还真是不错。”
棉厂中队的几个干部和叶皓东面面相觑,都感到很震惊,想不到那个相貌猥琐看起来普通的中年男人居然来头这么大。叶皓东想起火车上时那家伙逃跑的事,跟几个人介绍了一遍。陆定疆听完哈哈大笑:“看起来这家伙跟你小子还真有缘,遇上你小子这个克星了。”
陆定疆很高兴的离开。老支队长王青山为这件事专门开了个全体人员参加的表彰大会,会上重点表扬了五组全体人犯。棉厂中队的几个干部对叶皓东的表现很满意。何若秋会后私下宣布了对叶皓东及有关人员的奖励:从今天起,叶皓东就是棉厂中队的大杂务,奖励工分一千分,五组王义军奖励工分五百分,五组其他成员每人增加工分三百分。在棉田里劳动一天能挣十二个工分,超额完成工作量,也不过视情节多给几个工分,这样的奖励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奖励!
五组的囚室内,所有人刚刚知道中队给的奖励,人人兴奋莫名欢欣鼓舞,兴奋过后,这些人轮流上来拥抱了叶皓东一下,事发当时正是叶皓东冷静的阻止了他们冲上去的冲动,就连那个从来蔑视一切强权的林旭东都上前抱了叶皓东一下。
门开了,霍平潮走了进来,这个家伙就是那天挑战鲍国平,自称老爸是霍振民,自己是来减刑的那个年轻犯人。
叶皓东调到杂务组。这个囚室里要选出个新组长,还要来个新人。王义军当仁不让成了新组长,而这个新人就是南粤青年霍平潮。这又是个公子哥儿型的人物,这些日子里,上边似乎已经弄明白他口中的霍振民是哪路神仙,光从对待这小子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这边劳动效率最高,工分挣得最多的五组刚腾出个空儿来,就把这小子给塞进来了。
叶皓东的心里原本也是把这个霍平潮看成一个缺心眼的纨绔子弟,等实际接触上才发现感情这个小子也是个有故事的纯爷们。
这小子犯的是非法方式危害公共安全罪,简而言之就是这小子往南粤省政府大楼后边放了个炸药包儿,那是个实实在在的炸药包儿,一大捆的矿山专用雷管儿组成,爆炸威力足够摧毁整幢大楼。幸亏被负责警卫的武警及时发现制止了他的疯狂举动。后来一调查原因,理由很荒唐,这个小子竟然是因为跟他父亲的政敌廖伟辉争风吃醋,进而采取了如此极端的报复方法。这家伙被捕后,最终在他父亲的斡旋下,这小子逃过一死,叛了死缓。他父亲怕他留在南粤难免还会成为政敌攻击的对象,于是想了个招儿,把他弄这来了,据这小子说这就是他来到这的全部经过。不过叶皓东对他那个争风吃醋的犯罪动机和他如此巧合的连点火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发现一事抱有怀疑。据叶皓东后来着意打听,通过各种新闻渠道了解,那件事情之后那个叫廖伟辉的省委副书记最终身败名裂,中纪委副书记亲自查办的案子,揪出了这个省部高官一系列经济问题和男女问题的腐1败大案。而那件案子之后最大获利者就是这个霍平潮的父亲霍振民。
多年以后,叶皓东跟这个家族接触多了后终于证实了这件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妙计!
棉厂中队九组的囚室内,钱宝山激动的读着家信。上边一句话让他觉得那晚冒得险全值了,母亲的手术费已经收到,我和二哥现在已经是新绿物流车队的修理工学徒,家里一切安好,希望大哥你安心服刑不必担心家里。
无需说明,那天晚上钱宝山的举动正是执行的叶皓东之前要求过他的。五组的人不能用,叶皓东思前想后,唯一合适的只有他。于是在一次干活时,叶皓东悄悄交代他看准一个合适的时机,在顾明晨犯了众怒后顺水推舟把事情搞大。但叶皓东这件事做的很隐蔽,钱宝山他之前接触过,知道这个人是因为邻里纠纷误伤后致死被判的无期。他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和守寡的老娘,情况跟自己差不多,无期,顾家,有现实困难,胆大,这几条加一块,足够叶皓东下决心把事情交给他办了。
这是一个多方都满意的结果,事情到此彻底结束。
一九九七年元旦,赶在南疆下第一场雪的前一天,刚放寒假的江兰就来到石围子看望叶皓东。
维族女孩阿依古丽是棉厂中队的后勤管理员,这一天她早早的来到中队库房,昨晚刚下了大雪,这地方几天内怕是进不来车,所以她要仔细清点一下中队的存粮。
在中队安排的会面室里,叶皓东和江兰二人激动的拥抱到一起。这个会面室的里间屋就是库房,叶皓东作为新的大杂务是有一定的自由度的,何若秋很贴心的把他们见面的地方安排在这个有炕的地方。
里间儿的阿依古丽清楚的听到了外间屋内两个年轻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缠绵的话语。想着他们也许一会儿就走了,这种情况下出去太尴尬了,她犹豫了一下没动地方。但情况有些出乎预料,外边的那个男人动作有些快的离谱儿,两个人很快就进入了情况。那让人热血沸腾的呻吟听的她羞得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抓着衣角坐在粮食堆里,一动不敢动。外间屋愈演愈烈的声音则仿佛蚂蚁在挠她心一样不断钻入她的耳朵。
外间屋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