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弦声而知雅意,这样的聊天节奏真是没办法不让人感到愉悦。
李牧野需要的是一个能总揽全局的帮手。这个人必须熟知历史,了解世情,对古往今来的商务发展历程了如指掌,任何方面的具体业务都能如数家珍信手拈来,有陶朱之才,无孟德之志,这样的人才可谓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
话说到这里已经非常明白了。李牧野是打算把袁成德从何晓琪身边挖出来,给他增加更多的担子。袁成德也领会到了李牧野的意思,并且没有拒绝。
暖风熏熏,杨柳依依。潺潺流水,惺惺相惜。
两个男人,一个太公钓鱼,一个求贤若渴。
袁成德终于收起鱼竿,道:“俄罗斯那边的产业我了解太少,金源正何没什么好说的,就从红叶集团说起吧。”
李牧野虚心受教洗耳恭听的样子。
袁成德继续说道:“如果你对世界经济史有足够的了解,你就会知道经济发展是存在必然的周期性和规律性的……”
李牧野打断他的话,赔笑道:“那个老袁,掉书袋的部分就略过去吧,咱们直接捞干的。”
袁成德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重新组织语言,道:“简单点说就是经济危机的爆发和经济高速增长这两种现象都是有规律可循的,当单纯的资本运作型经济过度蓬勃的时候往往就意味着经济泡沫已经被吹的太大,最终危及到实体经济,而随之而来的就是全面性的经济危机。”
李牧野眨巴眨巴眼睛,摇头道:“还是不大理解。”
袁成德没好气的:“就是股票价值虚高,与实体经济的价值不对称到了一个临界点,当民间财富被过度集中到少数人手中,由这少部分人制造出的虚假繁荣难以为继后,就会爆发出真正的危机。”
李牧野这回有点明白了,点点头,道:“你说下去,我还没蠢到家。”
“具体的表现就是物价虚高,消费萎缩,生产力停滞,失业率暴增。”
袁成德道:“打个比方,一栋房子实际价值只有几十万,却被你们这些有钱人炒到了几百万上千万,随之带来的影响就是与地产业相关的行业股价暴增,资本市场出现短暂的繁荣,一少部分人财富剧增后过度消费,进而引发物价升高,最终导致绝大多数没能力有需要的消费者没办法去消费,形成恶性循环后,只要一个爆发点被引燃,就会诱发完全的经济危机。”
李牧野道:“现在的股市貌似就挺热闹的。”
袁成德点点头,道:“不但是国内如此,世界资本市场也是如此,以我所见,就当前资本市场的表现来看,距离爆发全面性经济危机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年,这是市场经济运行的必然规律,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来这么一次大清洗。”
“然后呢?”李牧野道:“虽然你说的这些我既不大能理解,也不怎么相信,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你的判断,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这跟红叶集团的业务有什么关系?”
袁成德道:“这就要说到经济高速增长周期的话题了,太专业的就不跟你说了,我就跟你讲一讲这个经济高速增长周期是靠什么拉动的,一言蔽之,基础建设!”
李牧野恍然道:“这就明白了,红叶集团不但有房地产开发的资质,还有港务隧道桥梁施工的工程资质,如果国家大力搞基础建设,对红叶集团来说的确是个发展的良机。”
袁成德道:“实际上,国家现在已经在做这方面的技术储备和精准规划了,只是你不关心时事政治,所以一无所知罢了。”
李牧野谦虚的挠头,偷眼看着他。这个险些进入国家级智囊团的人物,看上去貌不惊人,甚至是有些寒碜,但这颗脑袋瓜子里装的东西却比小野哥多太多了。
“经济危机不是世界末日,一旦经济危机爆发,真正受到冲击并不是最底层的老百姓,因为无论是否爆发经济危机,这部分人都已经生活在最底部了,物价虚高的时候他们没钱,经济断崖式下行的时候他们照样没钱,到了那时候,只有那些资本市场虚假繁荣时期一头扎进去的小的投机者才会纷纷破产,这部分人只是少数,他们进入赤贫状态会造成很大舆论影响,但不会对整个经济社会构成致命性影响。”
李牧野道:“这个我知道,就好比陈伯那个整天以股神自居的傻逼儿子。”
“就是这个意思。”袁成德道:“我刚才跟你说的这些其实并算不得什么高深的学问,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经济危机引发萧条,失业率激增,进而催生民众对政府的不信任,对老百姓来说就是坐在家里骂娘,但对任何一个国家的执政当局而言,都是一个巨大危机,为了不让局势蔓延恶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们都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在短时间内挽住颓势,增加就业,刺激消费带动经济回暖。”
李牧野若有所悟道:“所以就要搞基础建设,这行业是劳动力密集度最高的,带动相关行业也多,并且还是改善民生环境,彰显执政能力的好事。”
袁成德给了一个孺子可教的微笑,点头道:“这样一来,红叶集团的价值就凸显出来了。”
李牧野道:“是啊,听你这么一分析,我赌这口气强留下红叶集团还真做对了。”
袁成德道:“虚假繁荣时期,各行各业开足马力生产,直接后果就是导致产能过剩,一旦泡沫破灭,大清洗过后,老百姓还是老百姓,坐庄的人依然坐庄,物价会落下来,那些被资本运作冲昏头的企业会倒闭,而这个时候那些始终专注于实体经济的企业就有了机会。”
李牧野眼睛一亮:“那些因为资不抵债而倒闭的企业会留下大量的廉价库存!”
袁成德道:“一旦经济回暖,这些库存的价值就会再凸显出来,而红叶集团要做的就是在现阶段内专注于实体经济建设项目,多积累工程经验和产业资本,当机会到来的时候才可以展示出强大的爆发力来。”
“这就是广积粮,深挖洞,缓称王嘛。”
李牧野兴奋的:“老袁,你他吗太有才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李牧野的萧何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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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何宅回来后,李牧野便打算致电给陈炳辉询问工程项目的事情,正琢磨措辞呢,却意外的先接到陈炳辉打来的电话,说有个事想请他帮忙。自然是慨然应允。
阿辉哥倒没什么特别为难的事情需要李牧野相助,就是他那里的一个老兵退伍以后去上海投奔儿女,结果因为经济上的原因没能如愿留下来,如今落到流落街头的地步。这老兵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复原拿到的钱全部分给了一双儿女,自己却宁肯流落街头也不想拖累孩子,求助的电话打到了陈炳辉那里,意思是希望能找个工作。
李牧野一听这事儿就想到了远在雅库特的那个丢下一双儿女的混账男人。两相比较,简直天地之差。果断满口应承下来,随即又问起工程项目的事情。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便挂断了电话。
这时候鲁少芬刚好从外面回来,李牧野立即带上她一起按照陈炳辉提供的地址去找那个老兵。
在一座立交桥下,李牧野和鲁少芬见到了阿辉哥说起的那位老兵。
他当时正对着桥墩子在撒尿,白发萧萧,佝偻着腰杆,穿一身没军衔的绿军装,据陈炳辉说在部队服役的时候他是一位搞技术的老兵。也只有这个兵种才会有人干到他这个年岁。
肮脏,猥琐,老眼昏花,酒气熏天。
完全跟小野哥隐约期待的超级老兵王形象不是一回事。
看来是老子想多了。
李牧野暗自思忖着,走上去说道:“我是陈炳辉的朋友,您就是曹班长吧?”
“我是曹林,曹操的曹,林冲的林。”老头子睁着浑浊的醉眼看着李牧野,声如滚雷自我介绍道。接着不悦的口气:“怎么这么久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