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满脸是血的矮胖子一瘸一拐的走到杨峰跟前说:“杨队,你要给我们做主啊,我的耳朵都让人砍了。”
说着摊开手掌,赫然是一只残破的人耳朵。
杨峰厌恶的挥挥手:“老七你赶紧上医院,速度快点还能接上,这边虎哥已经交代过了,我们会处理的。”
“谢谢杨队。”老七点头哈腰,拿着自己的耳朵颠颠的跑出去拦出租车上医院去了。
过了一会儿,救护车也到了,伤势严重的先抬上救护车拉走,伤势比较轻的带上警车,拉回分局去做笔录。
江岸区分局的院子里,血头血脸的“受害者”们陆续从车上下来,挤满了治安大队的办公室,他们都是局子的常客了,对于这套流程熟悉得很,大家的口供出奇的一致,都说自己是去做宣传动员工作的,结果被一帮小流氓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一顿。
案子简单明了,上报给分局长和政委,两位领导当即作出批示,这是一起恶意破坏临江cbd建设项目的斗殴事件,性质很恶劣,必须严打,责成派出所和治安大队联合办理此案。
高土坡这些不良少年的档案在派出所早就挂号了,像刘子光、贝小帅、卓力这些人的名字,派出所民警们耳熟能详,只是没犯什么大事不想动他们而已,现在事情闹大了,就必须采取行动了。
当天晚上十一点钟,一队民警和协警,在夜色和大雪的掩护下,打着手电摸进了高土坡棚户区,开始抓捕斗殴案件的嫌疑人。
那些跟着贝小帅混的小痞子们,白天打了一架之后兴奋地不得了,晚上又出去喝了点酒,这会刚回到家爬到床上,警察就来敲门了,家里人一开门,穿着制服的警察就带着一股寒气涌了进来,亮出证件,命令协警去把人从被窝里揪出来拷上。
大冬天的,外面又下着雪,想跑都没地方跑去,大多数人束手就擒,胡乱批了一件衣服,趿拉着鞋子被协警押了出去,虽然是深夜时分,到处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杨峰领着几个协警走进了刘子光所在的大杂院,他们是来抓捕贝小帅的,敲开门之后,杨峰举着手枪径直闯了进去,丝毫也不理会老贝大叔两口子震惊的眼神,冷静的问道:“你儿子贝小帅睡在哪里?”
贝大叔指了指屋里的一张空床说:“那里。”
杨峰走过去伸手一摸,被窝里还是暖的,他锐利的眼神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家里陈设简单,没啥藏人的地方。
杨峰猛然掀开低垂在床沿上的被单子,手枪指向床底下,可是除了几个柳条箱之外啥也没有,他收起枪说:“贝小帅涉嫌故意伤害,已经批捕了,你们做家长的也不要包庇纵容,那是害了他,有他的消息,尽快通知警方。”
说完带着几个协警出去了,老贝大叔两口子关上门,长叹一口气,眼泪流了出去,儿子啊儿子,这回终于闯下了大祸。
漆黑的院子里,灯火陆续亮了起来,居民们都披着衣服惶恐不安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杨峰拿着派出所草拟的抓捕名单,用手电照着亮看了一遍,纳闷的问道:“老王,为什么没有刘子光这个人,我记得他也是高土坡的混子。”
老王正是当初和胡蓉一起搭班的老民警,他淡淡的笑了,说:“刘子光已经搬家了,不住在这里,再说他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红旗幼儿园就是他开的,多少人托关系想进都进不去呢,你想抓他?”
杨峰鄙夷的笑笑:“还有身份的人,混混就是混混,再怎么往脸上贴金也是小痞子,别看他现在那么拽,夏天的时候还不是被我打得求饶。”
说罢,望着刘子光家黑洞洞的窗户,杨峰啐了一口,一挥手电:“我们走!”
当他们离开大杂院,只穿着衬衣衬裤的贝小帅才从房顶上爬下来,整个人都快冻僵了,牙齿不停地打颤,脸都白了,他妈心疼的倒了热茶递过去,贝小帅接过来咕咚一口喝完,匆忙抓起衣服往身上套,一边穿衣一边说:“爸妈,我得走了,出去躲一段时间。”
贝大叔叹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钱来,递给儿子说:“小帅,这次打架,你做得对,爸不骂你,你拿着钱赶紧走,不要管家里了。”
贝小帅虽然年轻,也算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当初被人用军刺钉在电脑桌上的时候都没掉过泪,这回竟然有些哽咽,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他才突然发现,爸爸妈妈真的老了。
自己从小就不学好,在学校里抄作业考试作弊,欺负女同学,和男同学打架,高中没毕业就出来混社会,整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动不动就打架斗殴,身上成天带着刀子,为了自己,爸妈操碎了心,可是这一次,老爸竟然说自己打架做得对,这让他真的百感交集。
眼泪终于没有掉下来,贝小帅迟疑了一秒钟就接过钱,低声说:“我走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从大杂院边角处的矮墙翻了出去,外面雪还在下,贝小帅抬起袖子擦一下眼泪,沿着墙角往外走去,忽然暗处跳出两个人来,用强光手电指着他大喊道:“站住!”
贝小帅拔腿就跑,两人随后紧追,但毕竟贝小帅是在高土坡长大的,熟悉这里的地理形势,三拐两拐就甩掉了追踪者,从小路来到了华清池门口。
洗浴中心门口警灯闪烁,几辆依维柯警车停在那里,穿着制服的警察们正从华清池里往外押人,穿着短裙学生装的技师们和披着浴袍的客人拍成长串,灰头土脸的走出来上了警车。
贝小帅吓得往回缩了一步,趴在墙角仔细看被抓的人里有没有卓力,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惊得贝小帅袖子一甩,利刃在手,刚想砍过去,却又硬生生的收住了。
站在他后面的正是卓力,二哥脸色很差,身上穿着工作服,脚下是拖鞋,马刀也没拿在手上,他低声说:“出事了,你也别回家了,家里肯定有人堵你。”
贝小帅点点头说:“我就是从家出来的,现在咋办?”
卓力说:“跑路吧,过了风头再看。”
贝小帅说:“二哥你手机带了么,我走的急,手机落家里了,我想给光哥打个电话。”
卓力说:“别打了,现在给他打电话是连累他。”
贝小帅低头沉默了片刻,说:“我现在明白了,光哥说混黑道没前途,是有道理的。”
卓力无语,拍拍贝小帅的肩膀,两人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3-32 挂满勋章的胸膛
华清池的男工作人员是被单独押在一起的,七八个人双手抱头老老实实的蹲着,旁边是一群拎着橡皮棍的协警在虎视眈眈。
贝小帅和卓力在街角探头探脑的时候,王星也在往四下里张望,正好看见他俩鬼鬼祟祟的脑袋,王星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却被协警一橡皮棍打在膝盖上:“蹲下!看什么看!”
王星咬了咬嘴唇没说话,继续沉默的将头埋在两个膝盖间,今天晚上事发突然,先是两个客人在楼上借酒发疯,把保安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之后,警方就突然发难了,连报信的时间都没有啊,王星他们被当场擒获,两个捣乱的客人亮出证件,带着人搜遍了包房,把技师和客人都给抓了,这回是证据确凿,赖都赖不掉了。
被押出来的时候,王星就一直在搜寻卓二哥的身影,但却一无所获,难道他已经跑了?要知道他的办公室可是在三楼上啊,这要是跳下去腿还不得摔断。
一帮人被押上了警车,依维柯闪着警灯驶离了现场,涉案人员都被送进了分局大院,挨个处理。
分局院子里,沿着墙根蹲了一排人,寒冷的冬夜冻得他们瑟瑟发抖,一个个嘴唇都乌青了,王星举手喊道:“报告!”
协警问:“干什么!”
“我有事报告政府。”
“等着,轮到你的时候有你说的。”
没办法,只好捂抱着膀子继续等,洗浴中心里温度很高,平时大家只穿一件衬衣和西装外套,此时蹲在这冰天雪地里别提多冷了,好在警察们也不想耽误时间,笔录做的很快。
终于轮到王星了,被提进去之后,审问他的正是杨峰警官。
“名字、性别、籍贯……”一串问题之后,王星说:“警官,我想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