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斐看着陈锦研墨的动作,微微蹙眉:“似你这般,好墨都被你糟蹋了。”
“是奴婢手粗。”
“叫那个宫女过来。”
陈锦不解主子的意思,很快唤了盼夏过来。
“会研墨吗?”陈锦问。
“奴婢在敬事房是管文书的,经常帮陆姑姑研墨。”
陈锦道:“进去研墨吧。”
盼夏脸一红,见陈锦望了过来,赶紧屏住心神进了凉亭。
赵斐用的是延圭墨,出自徽州制墨名家之手,历来都是当做贡品送进宫。
这种延圭墨是以珍珠、白檀、鱼胶、龙脑、松烟等名贵材料制成,比许多香料还要香,兼之墨坚如玉,宫里位份高的嫔妃会拿来画眉。
陆湘用的也是这种墨,每年年节的时候,帝后都会封赏后宫,陆湘的银钱不多,但她每年都能分到几块延圭墨。
盼夏拿着墨块沾水,很顺手地就把墨点开了。
墨汁乌润,芬芳悠长。
赵斐看了一眼砚台中浓稠的墨汁:“带她下去,讲讲长禧宫做事的规矩。”
陈锦神色一凛,颔首,领着盼夏退下。
第14章
回到敬事房的时候,饭点刚过。
看不到雪瑶和盼夏的身影,骤然间觉得空落落的。
她们俩在陆湘身边呆了四五年,对她们而言,陆湘是她们在宫里最亲近的人,但是陆湘而言,四五年在她的生命里算不得什么。
陆湘想,她应当不是舍不得罢?
以往她出去办差耽误了用膳,雪瑶盼夏定然都会给她留饭。
今日,怕是不会有人给她留饭了。
应当是因为腹中空空,才会觉得失落。
陆湘在屋里枯坐了一会儿,想了想雪瑶和盼夏的未来,最后又想到了赵斐和赵谟。
“姑姑,你在屋里吗?”门外头响起小顺子的声音。
陆湘起身打开门,见小顺子领着一个脸生的宫女站在门外。那宫女的五官看起来极为柔顺,衣饰发髻一丝不苟,见陆湘出来,朝陆湘恭顺地垂眸示意。
“何事?”陆湘问。
“姑姑,这是玉漱,原来是在司礼监当差的,才学极好,爷爷想着姑姑这边雪瑶和盼夏都走了,特意给姑姑找了个得力的熟手过来,姑姑不必费心栽培立马就能用上,有什么事交办给玉漱姐姐就是了。”
玉漱看起来比盼夏、雪瑶还大一些,想来进宫多年了,显得老成稳重。
“你在司礼监哪个公公手下做事的?”
玉漱道:“奴婢平日帮封公公伺候笔墨。”
封勇礼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内阁送到宫里的奏折,都是经由封勇礼批红盖印,朝野上下都称他为“内相”。
“我这边的差事都是杂事,可比不得司礼监,你乐意来吗?”
玉漱的目光微微一闪,低下头道:“姑姑放心,我是踏踏实实想在敬事房做事的,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小顺子见陆湘似乎还有疑惑,低声道:“姑姑这阵子都在忙着六爷和九爷的事,想是没留心其他处的事。皇上新传了口谕,往后司礼监只留宦官,不用宫女了。”
陆湘顿时了然。
玉漱是封勇礼用的人,现在司礼监不留宫女了,封勇礼肯定给王德全打招呼要给玉漱一个好去处,敬事房就是最好的去处。
这两个老狐狸互做人情,倒做到陆湘头上了。
不过,对陆湘来说倒不是坏事。
她还有半年就要出宫,原是想让雪瑶或者盼夏接班,没想到她们俩都去做了司寝。秋棠到底年纪小,未必能扛起来,这个玉漱能在封勇礼手下做事,定然是一把好手,只要她心性好品行正,陆湘便把敬事房这一摊子事交给她了。
陆湘遣退了小顺子,领着玉漱到班房中,将平日雪瑶和盼夏理得整整齐齐的簿册拿出来。
“这一本是记录各位主子娘娘月事的,这一本是记录各位主子娘娘侍寝日子和时辰的。侍寝事关子嗣,一定要跟当值的太监确定好,当次宣召有没有成事。关系皇室血脉,马虎不得。”
玉漱接过簿子翻看,点了点头:“姑姑,我只需要管好这两本簿册?”
“文书就这两本,不过敬事房的差使跟司礼监不一样,每日你都得去各宫给主子娘娘们请安,凡是来月信的、身体不适的,你都回来记录好,并报给王太监和罗少监,好叫他们及时把绿头牌撤下来。若是月事过去了或者身体安康了,你也要回来及时禀报。”
玉漱听得认真,又问:“身体是否安康,全听各宫自己的说法吗?”
陆湘心里对玉漱认可了几分。
到底是司礼监出来的人,一听就能听出里头的门道。嫔妃们为了能多侍寝,少不得在上面做文章,尤其是品阶低的小主们,谎报、瞒报是常有的事,譬如郑采女就服食药物用了延迟了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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