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正是尹才人今日如此气急败坏的缘由。
她位份太低,若是没有宠爱,在宫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陆湘看了小顺子一眼,“这阵子都是你去伺候翻牌的?”
“姑姑明鉴,这么要紧的差事哪能轮到我啊?”小顺子挠了挠头,“都是我师父去的,我就是夜里把主子娘娘们送过去又接出来。”
倒也是。
翻牌是在御前当差,这活儿从前都是王德全亲自伺候的,如今他有意培养罗平,便安排罗平去伺候翻牌。
“把绿头牌拿到我屋里来。”
丢下这句话,陆湘径直回了屋。
绿头牌很快就端过来了,小顺子送到门口,盼夏拿进来的。
仍是如平常一般,放在桌上就退了出去。
宫里的绿头牌都是以顶级楠竹制成的竹片,削成两指宽,过油之后点一片绿,再写上名字,便是每位嫔妃都有的绿头牌。
敬事房每年都会重做一次绿头牌,平常若是添新人了亦或是晋位份了,亦会随时增减。
陆湘淡淡一扫,并未看出哪一块绿头牌多么显眼。
这是自然。
皇帝不是傻子,谁敢在绿头牌上明目张胆的做手脚?
陆湘翻捡出尹才人的牌子,打量了片刻,便察觉出问题所在了。
今上酷爱书法,即便每日政事繁重,也要留出一个时辰练字。因此敬事房所有的绿头牌,都是去请司礼监的人写的。司礼监的太监都是从小在内书馆学习,其中的佼佼者学问媲美翰林进士,更因着圣上的喜好个个勤练书法——有小道消息传说,当今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封勇礼就是因为一手龙飞凤舞的行书得圣上青眼的。
贵妃娘娘的绿头牌正是封勇礼亲笔所写,贵妃隆宠,虽不因这小小一块竹牌而起,但在宫里从来都爱锦上添花。
陆湘不知道今年的绿头牌是出自司礼监何人之手,但尹才人这块牌子明显有问题。
这块牌子写的非常巧妙,应当是有人对照着“尹芷兰”三个字的楷书一点一点描摹上去的。因此乍看上去并不显得突兀,然而翻牌子的人不是常人,而是酷爱书法的皇帝。
他只需要扫一眼,就能看出这块绿头牌用笔滞涩,并非一气呵成。
以尹才人在皇帝那边的薄宠,这一块绿头牌足以断送她的前程。
在敬事房之中,能有这份心思做这件事的人,不超过五个。有这份心思还能把事情办成的人,只有三个。
不是王德全,就是罗平。
“盼夏。”
盼夏应声进来。
“端出去吧。”
“是。”盼夏做事从不多问。
小顺子在门外探脑袋,看见陆湘单捡了一块牌子出来,料想是尹才人的,赶忙问:“姑姑可是瞧出什么不妥了?”
“没什么不妥,你既闲着无事做,去给我取一块空牌子过来。”
小顺子知道陆湘不高兴自己守在这里,不敢再说话,飞快折身离开了。
一会儿功夫,盼夏回来了,小顺子回来了,王德全也来了。
“既没什么问题,何必换什么牌子,若是传出去,旁人以为咱们真给她做了什么手脚。”王德全显然是从小顺子那里得知陆湘要给尹才人换牌子,一脸的不忿。
王德全这人,说不上好人,也不上坏人,只不过他在敬事房呆了十几年,做掌事太监也七八年了,早把自己跟敬事房划了等号。
不管尹才人的牌子有没有问题,尹才人敢站在院里叫骂,那就是不把敬事房放在眼里,不把他放在眼里。
陆湘听着他这般说,心里倒把他的嫌疑排除了。
以王德全的老谋深算,若真是他动了手脚,此时定然一言不发地作壁上观。
陆湘把那块偷梁换柱的牌子扔给小顺子:“拿去烧了。”便坐回桌子前。
王德全见陆湘不理自己,只好带着小顺子离开。
盼夏给陆湘研了墨,看着陆湘提笔在那空头牌上写下娟秀有力的“尹芷兰”三个字,微笑道:“尹才人当真有福气,能得姑姑亲笔给她写牌子。”
陆湘笑了笑。
她于书法其实没什么天赋,只是写了这么多年的字,再没天赋也能练出笔力来。
“拿出去晾着。”
等竹牌上的墨迹晾干,还得刷一层无色的漆,通常情况得放个三五日再呈给皇帝。
不过今日只有尹才人这一块牌子是新制的,不会有什么味道。
盼夏领着新牌子出去了,雪瑶捧着一大本册子进来。
“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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