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看了看账目:“哦,这是给大姑娘留着的。”
“可是,阿蕖姐姐嫁的是五品官员之子,”楚莞微抬弧度优美的侧脸:“这白玉屏风按理是三品及以上官员才能用的,你这么安排,不是让阿蕖姐姐违制么?”
虽说朝廷有定例,但开国日久,谁又会这般严谨,但楚莞既然提了出来,那婆子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道:“那依姑娘的意思呢?”
“我能有什么意思?我身份卑微,不过是孤女罢了,也不值得国公府为我多耗费嫁妆。”楚莞咬咬唇:“只是怀王是亲王,我想着他总该有体面啊。”
那婆子哪儿还有不懂的,忙赔着笑把白玉屏风六扇都划分到楚莞的嫁妆里,还给她顺手添置了一柄并蒂莲玉如意,一旁的大丫鬟瞧见,支吾道:“这玉如意是……是给芙姑娘的吧?”
“不懂事就别瞎说。”那婆子斥道:“阿芙姑娘嫁到了公主府,那是有名的富户,还稀罕这玉如意?去去去,干你的活儿去。”
楚莞受了她的侍奉,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又款款在嫁妆的箱笼间穿梭视察了一番,这才满意地推门而出。
春日繁华如锦,她穿着交领罗衫,下头搭着精致的妆花裙,端庄高贵地走在国公府的长廊上。
不过一年之前,她瑟瑟地来到国公府,被繁华锦绣惊得挪不开眼去,而曲折精致的长廊总是让她迷路,楚莞永远忘不了,自己带着那寒酸的发簪,被府中的丫鬟悄声议论鄙夷,她永远忘不了华贵骄矜的杨芙躺在舒适考究,香雾弥漫的闺房中,床幔上绣着层叠的绯色娇花,那是自己十几年的日子里,从未触碰过的绮丽。
而如今,她终于凌驾在那朵娇花之上。只要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嫁给当朝皇子,等日后,她怀孕生子,终将彻底把杨芙踩在脚下,让她跪在自己面前卑微屈辱。
楚莞嘴角露出笑意,她天生就该凌驾众人,屈居人下的日子,终于要离她远去了……
忽然,几声窃窃私语传入楚莞的耳朵。
“你确定是咱们家的表姑娘,看着挺老实的人,会做出这种没脸的事儿?”
“还能有假?我是听公主府里的人说的,说京城都传遍了,咱们家的表姑娘仗着嫁给了怀王,就狐假虎威,想要纠缠着多要些嫁妆呢!”
“这算什么?说难听点,不过是个妾罢了。”那丫鬟不屑道:“咱们上一辈的大姑娘,嫁的可是正经亲王妃,也没见闹出这档子事儿。”
“可不是,而且若不是咱们国公府出面,她连下一顿饭都没着落呢,你忘了她刚进府的落魄样儿了?”
楚莞终于忍无可忍,她几步走过去:“你们在说谁呢?”
那两个丫鬟登时吓得跪倒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话你们是从哪儿听来的?”楚莞心里又气愤又恼怒,双目冷冷盯着那两个丫鬟:“说!”
“是从……从公主府那里听来的,还有宁忠侯府,还有……还有尚书家的婆子嘴里,京城很多人都在传,我们……我们也真的说不清……”
楚莞两眼一黑,差点倒在地上,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她还怎么出嫁?到时候即使十里红妆,人家也会说这是她厚着脸皮讨来的,她还能有什么脸面风光可言!
而且京城里只要有女子因为嫁妆和娘家争闹,即使成亲后,也极少有夫人愿意和她相交,算是被逐出了贵夫人的圈子,这让她怎么受得了?还怎么给别人显摆炫耀?
楚莞定定神,走出几步,转脸吩咐搀扶自己的春溪道:言言“扶我去祖母那里。”
楚莞发现,只要自己哭着多提一提逝去的母亲,杨老太太便总会流露出几分不忍,她自认为已经拿捏住了杨老太太,想着即便外头闹翻了天,只要杨老太太愿意为自己出面撑腰,甚至帮自己澄清流言,那还有什么怕的?
楚莞想好了计策,一路上拼命挤眼泪,酝酿着在杨老太太面前演出哭戏,谁知刚走进杨老太太的院中,便看到璎儿立在门旁拦她:“姑娘请留步,老太太身子不适,特意嘱咐不愿见人,今天就不必请安了。”
话音未落,紧闭的房门中听到杨芙和杨老太太隐隐的说话声。
楚莞心里一凉。
“祖母连我也不见么?”楚莞噙着眼泪,试探道:“姐姐们可曾来过?”
璎儿见楚莞丝毫不曾询问老太太病情,反而只关心自己,心下已是冷笑,暗暗觉得老太太不见表姑娘的做法是对的,面上却丝毫不露:“表姑娘还是回去吧,您即将成为尊贵的皇子妃,这儿风大,再吹着您就不妥了。”
这话明明是关心,楚莞听了却总觉得带了点讽刺。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楚莞只能打起精神笑道:“那我明日再来给祖母请安。”
快步回到房中,楚莞却越想越不对,既然杨芙能进去,凭什么把自己拒之门外,还是说,杨老太太也知道了嫁妆背后的事儿,要和自己生分了?
见楚莞着急,春溪上前道:“听说前几日,阿芙姑娘派人去给公主府送了信,她既然拉来夫家撑腰,姑娘何不求助于怀王呢?”
作者有话要说: 祖母对楚莞有隐隐的愧疚,也有疼爱,但是她对楚莞私下在嫁妆上做得手脚很清楚,她不方便出面,但是看到有流言喷楚莞,祖母是乐享其成的。
小可爱猜猜怀王会帮她么
第50章
楚莞心里登时一喜, 要知道,这些人诋毁她, 也是在伤害怀王的尊严, 怀王贵为皇子, 怎么能忍下这口气?
即使不为了自己, 他也该为了王府名声平息流言。
一想到有怀王替自己撑腰,楚莞有微微抬起下巴, 让春溪去给怀王报信。
没多久春溪便苦着脸回来:“姑娘,我没见到殿下,只有一个婆子出面迎我……”
楚莞一怔:“那她怎么说?”
“她说让奴婢先安心回家等着, 等怀王从宫中回来,她再去禀报, 还说……还说姑娘尚未拿到婚书, 并不能算怀王府的人,再说婚前两方也不宜见面,让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
说到最后, 春溪已经带上哭腔。
“她真是这么说的?”
楚莞双眸大睁, 不信王府中有如此大胆的奴才,再怎么说, 她嫁过去也是侧妃!是正经主子!
“那管家的婆子甚至不晓得姑娘是谁。”春溪愤然道:“还是旁边的小丫头提醒一句, 她才明白。”
楚莞的脸色倏然灰暗,婚嫁是大事,世家王府提前几个月就会令下人提前准备,以求万全, 结果直到如今,王府的管家尚不知她这么一号人物,楚莞咬着唇,这足以证明怀王丝毫没把她放在心上,甚至懒得费心提一句。
人还未到手,他就这般不上心,那等到自己进门后,又能讨到什么恩情?
话虽如此,楚莞也并不敢再叨扰怀王,只得静下心,在府中苦熬,流言四起,她自然不好再沾染嫁妆,也不敢再踏足二房夫人的院子,甚至连管嫁妆的婆子来寻她,她都称病闭门不出,让春溪把她打发走。
可等来等去,没有等到怀王击垮流言,她避嫌的模样却使得府中的传言愈加不堪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