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声音渐渐变大,清晰。
“什么时候能醒。”
“李小姐没受伤,只是精神受了点刺激,很快就醒来,家属别急啊。”
开门关门的声响起,有人出去了。
李安妍缓缓睁开眼,天花板洁白一片,世界全是白色。
“安妍。”
白色突然多出一颗黑色的头。
郑越钦凑到她眼前,关怀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安妍呆呆地,眨了眨睫毛,身体孱弱,气若游丝地,“我爸呢?”
“在外面,我去叫他,你等等。”郑越钦忙起身出去叫人。
门开了又关,两次。
李岱松佝偻着背脊进来。
李安妍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李岱松看起来相当苍老,两鬓的头发竟然都灰白了。
“爸。”李安妍哭腔着,“我梦到了很多。”
李岱松一双深褐色的眼眸,透着无尽的沧桑。
眼泪浸湿鬓角,李安妍哽咽一声,“还有很多疑点,我想知道全部。”
李岱松闭眼,深深吸气吐纳,他的眼睛已经凹陷眼窝里,再睁开眼,满眼憔悴,“我们几个,我,你妈妈杨成璧,子雅妈妈张月蓉,以及她爸爸陈运阳,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李岱松走到窗边,苦笑一声,“那时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违抗,我遵循父亲意愿,娶了你妈妈之后,才知道,她和陈运阳早就情投意合,却不得不接受家里安排嫁给我,陈运阳在之后娶了月蓉。”
“如果我当时知道,哪怕是违抗父命也会成全她。”李岱松歇口气,“婚后几年,她依旧对陈运阳念念不忘,那时候你刚出生,我因为生意,久不回家,独留她一人守空房,大概是看到他们夫妻举案齐眉,我又冷落了她。”
“家族生意蒸蒸日上,等我忙完得空回家,她已经变得偏激,仇恨一切。甚至,伤害你,我回来看到你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我非常震怒。”
“当时产后抑郁还没有具体的医疗,所有人都没意识到她只是抑郁,都当她是嫉妒,以至于闯下大祸。”
“陈宅失火,你当时还小不懂,我们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你妈妈将所有的祸根归于你,变本加厉的伤害你,我只好将她关在阁楼,不知道她怎么翻上房顶的。”李岱松站不稳,挥手拒绝郑越钦的搀扶,他扶住窗台。
李岱松说的这些,李安妍大概了解,她梦到了,“那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你小时候很喜欢宠物,特别是狗。”李岱松顿了顿,还是决定说出来,“你五岁时,我托国外伙伴带回一只金毛给你,你开心得蹦蹦跳跳,都没不再随时缠着要妈妈。”
“年纪尚小的你,经历这么血腥的一面,渐渐地,你不笑了,也不说话,一坐就是一整天。”
“那天我回家,看到你手里提着把刀,刀刃血都凝固了,狗已经躺着不动,凉透了,僵硬透了,眼神死寂地看着我,佣人说,你两天没出房间。”
李岱松沉痛道:“你和尸体整整待了两天!”
难怪,李岱松不准养宠物。
“接下来,但凡是有人在你面前提起过去,你平静得非常可怕,死寂的眼神让人毛骨悚然,只要不提,就没事,陈家大火,你妈妈跳楼,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认识你,我不在的时候,总有人要说闲话,我不得不把你送到你外公那里。”
“在你外公那里生活叁年,潜意识有意避开,你渐渐忘记往事,等你全都不记得了,才接你回来,我不是偏心子雅,当年知晓内情的人,都在圈中,怎么敢让你露面。”
之前,陈子雅说父亲是在替她弥补过错,她说的没错。
“陈运阳一死,月蓉母子叁人日子很艰难,我不伸手,他们亲戚像蚂蝗一样吸血!终究是我们欠了人家。”
李岱松抖落全部事情,悉心观察女儿的反应,没有出现小时候骇人的眼神,他一直吊着的心落下去。
这些年,她所谓的仇恨,报复,真可笑,在亏欠张月蓉母子叁人的前提,又雪上加霜做很多不可理喻的事。
她才是罪人,她应该被挫骨扬后,死后下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受折磨。
“爸,我累了。”李安妍潸然,头蒙进被子,颤抖着声。
李岱松疼惜女儿,“好,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爸爸晚点再来看你。”
李岱松离开,郑越钦想要留下照顾她。
被子里,嗡嗡的,“你也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郑越钦关上门,李岱松在走廊窗边站着,看样子是在等他。
等到郑越钦走过来,李岱松说:“你们的事,我多少知道,她有时候容易被蒙蔽,自己的心意自己都不清楚,我看人一向很准,我这个女儿,我能放心托付给你,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
“放心,李叔,不用您说,往后余生,我都会将她捧在心尖上疼她。”郑越钦在老人慈蔼的目光下,非常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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