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徐凤年震惊道:“那个躲起来修行大黄庭关的老道士?他真的曾经仙人一指劈开了沧澜江?这也太神仙道行了,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大柱国想了想,道:“我倒是没亲眼见过,但王重楼几乎以一人之力抗衡四大天师坐镇的龙虎山,应该不是沽名钓誉之辈。

况且李义山早年指点江山,做了将相评胭脂评两评,专门提到过这位道门高手,说他有望通玄,要知道那时候王重楼还只是个声名不显的中年道士。至于一指断江的真假,你去了武当山不就知道了?”

徐凤年一头雾水道:“王重楼教我练刀?不可能,那就是传给我武当最速成的高深心法?”

徐骁笑道:“去了便知。”

徐凤年没有拒绝,王重楼是盛名已久的天下有数高手,能见识见识沾点道家仙气总是好事。

希望别又是上阴学宫王大先生这般的世外高人。最主要还是徐凤年在湖底避息练刀,想到武当有个深不见底的白象池,这个池子是被一条瀑布百年千年冲刷而就,徐凤年想去那里练刀。

这一年,徐凤年于暮色中独身入武当。

玄武当兴牌坊下,只站着两位年龄相差甚多的道士。

一人自然是那器彩韶澈的年轻师叔祖洪洗象,还有一位老道鹤发童颜,身材极其魁梧,并不比湖底老魁丝毫逊色,这样的体格在道门中实在罕见。

见到提刀的徐凤年,两位道士都没客套寒暄,只是默声领着世子殿下登山。

爬山是体力活,以往徐凤年登山需要中途歇息数次,练刀半年,长进许多,但依然做不到一口气登顶,可每当徐凤年体力消散感到疲倦的时候,高大老道士总会第一时间停下脚步,他一停,洪洗象便停。

徐凤年心中冷笑,这做派,可比数百个牛鼻子老道一同出迎更有心机。

三人在离白象池不远处的悬仙棺止步,只有一栋小茅屋,看来就是世子殿下的住所,扎了一圈青竹篱笆,屋前摆放了一副桌椅,徐凤年和老道士坐下后,洪洗象主动去屋内拿了套简陋茶具,蹲在一旁煮茶。

身份无需猜测的老道士慈眉善目,微笑道:“天下剑法分站剑,走剑和坐剑,难度递增,最终成就的高度却说不准。我们武当素来不推荐那枯坐的坐剑法,有违天道,站剑和走剑两道却还有些心得,不知道世子殿下是要学站剑还是走剑?”

徐凤年平淡道:“我来练刀。”

煮茶的洪洗象翻了个白眼。

老道士和气道:“剑术刀法,殊途同归,皆是追寻一人当百的手战之道。像那位邓太阿,只是拎了一枝桃花,说剑亦可,说刀也亦可。”

徐凤年不想浪费时间,与老道士论道,实在是无趣。于是问道:“站剑走剑有何区别?”

老道士笑呵呵道:“站剑简单来说就是出剑停剑较多,剑势较为迅猛,如冬雷轰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走剑重行走,连绵不绝,如夏雨磅礴,泼墨一般。世子殿下若是喜欢站剑,山上有几套小有名气的剑法,配合武当独门心法《摘元诀》,相互裨益。若是更青睐走剑,也无妨,玉珠峰有一本《绿水亭甲子习剑录》,其言精微妙契,深得剑术精髓。”

徐凤年思索片刻,问道:“王掌教所谓坐剑,是?”

老道士为难道:“这枯坐法是吴家剑冢的家传,外人不得而知。”

年轻师叔祖给两人各自递了一杯茶,茶是山上野茶,水是泉水。

徐凤年喝了一口,笑道:“忘了恭喜王掌教出关。”

老道士笑着点了点头。

洪洗象却是悄悄叹息。

徐凤年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王掌教当真一指劈开了那条沧澜江?”

老道士摇头道:“不曾。”

徐凤年如释重负,眼前雄健老道既然排名还不如王仙芝,那一身神通弱点总是好事。

洪洗象嘀咕道:“是两指。”

第023章 小狗小泥人

仙人指路斩大江?

沧澜江,那可是北凉境内最大的一条江啊。

徐凤年一口茶水喷在对面的道门老神仙脸上,掌教武当三十年的老道士只是轻轻抹去,转头瞪了一眼多嘴的小师弟。徐凤年赶紧告罪几声,王重楼倒是好脾气,不以为意,继续喝茶。徐凤年悄悄打量这位武当第一人,额心泛红,如一枚竖眉。虽是鹤发,容貌却并不显老态。

徐凤年猛地记起少年时在听潮亭内随手翻阅过一本《三千气象》的道教旁门典籍,提及武当有一种玄奥内功,太上玉液炼形,先成丹婴,游五脏,再贯通四肢,可红血化白乳,容貌如少年,寒暑不侵,谓之初入长生境。

这类雪泥偶尔留爪的文字记载,徐凤年一直不当真,但亲耳听到那两指,再亲眼看到王重楼隐约外露的巍巍气象,不得不信。

老道士喝完茶后离去,徐凤年看到洪洗象还蹲在一旁发呆,皱眉道:“骑牛的,你还不走?”

洪洗象哦了一声,缓慢走回小莲花峰,途径三宫六观,无数大小道士口口尊称师叔祖太上师叔祖,他都应下,一些个熟悉的晚辈,还会驻足聊上几句。

慢腾腾走到登仙崖,发现掌教师兄就在龟驼碑下站着,洪洗象加快步子,喊了声大王师兄。

山上他们这一辈,已是最高,不像龙虎山掌教之上还有岁数破白不理尘事的闭关真人。武当还有个姓王的师兄,用剑冠武当,习惯性被洪洗象称作小王师兄,在大莲花峰那边噤声悟剑已十六年。

几乎比洪洗象高出一个脑袋的王重楼转身看到闷闷不乐的小师弟,打趣道:“私藏的禁书又被你陈师兄缴走了?”

洪洗象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王重楼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踩着月光而去。

徐凤年练了一趟滚刀术,并无套路,最重要的是第一刀角度和走势,随后连绵几十招上百招都按照这一刀顺势而走,如何出刀最快如何出刀,力求一气呵成,不留间隙。

用最省的力气使出最迅捷的刀,这不是老魁的私囊教授,是徐凤年自己琢磨出来的简易刀法,说是滚刀,十分贴切。比较王掌教所说的站剑走剑似乎都略有不同。

回到茅屋躺下,是张硬板床,跟这武当山一样硬气。徐凤年对此倒是心无芥蒂,归功于跟老黄在荒郊野岭风餐露宿惯了。

桌上除了一盏油灯,还有两摞泛黄书籍,两本剑谱,一本《摘元诀》,最下面是一本《绿水亭甲子习剑录》,徐凤年并无睡衣,干脆熬夜把这几本东西都死记硬背下去。

武当心法口诀在江湖上流传甚广,大多是一些伪作,冠以玉柱内功的名头,依然十分抢手,但的确也有一些货真价实的下乘玉柱心法被江湖人士熟知,武当山这边也从不刻意绞杀阻拦,因为玉柱心法高明不假,却只是那阴阳鱼的一条阴鱼,还需要武当道士日复一日的独门锻体术相辅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