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文贵暗暗琢磨着从沈府听来的话,心底不屑,沈府在京中乃新贵,沈怀渊死后,沈府又被打回了原形,宅子小,里边的腌臜事却不少,兄弟阋墙在大宅中时有发生,兄妹暗中较劲的却是少见……
转过三条街,文贵熟门熟路的从一处小门抬头挺胸而入,惹得守门婆子不满,“这么晚的时辰跑到哪儿野去了?”
文贵挺直的脊背耷拉下来,讨好道,“帮大少爷办事去了,大少爷还等着我回禀呢!”
语声落下的同时,人快速穿过鹅卵石铺成的甬道,脚下生风地跑得没了影儿,徒留一声气急败坏的嗔怪。
白墙黑瓦,八角飞檐的宅院中,男子临窗而立,骨节分明的手指散漫的轻敲着窗棂,月光投注在他身后的阴影愈发高大挺拔,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盛满了光华,听完文贵所说,他仍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姿势都未调整分毫。
“主子,可要如上次般,将这件事散播出去?”上次沈太夫人不喜二房之事引起的效果不错,文贵对自己的办事效率颇为自得。屋子里如死一般寂静,文贵垂首,心底犯嘀咕,自家主子这次回京后性子大变,原本话就不多,今时,愈发不爱张口了,平时就碰着沈府的事消遣两句,今天怎么两句都没了?
等得脚都站麻了,文贵才听到简短低沉轻描淡写的一个字,“嗯。”
沈月浅一觉醒来已日晒三竿,玲珑端着早膳进屋时,沈月浅才惊觉肚子饿了,菜色清淡,一碟三丝,一份拌黄瓜,一笼蒸饺,人逢精神食欲好,连着吃了好几个饺子才搁下筷子,瞅着一侧欣喜若狂的玲珑,擦嘴问道,“大少爷人呢?”
沈未远承不住事,被人冤枉一时半会也回过神来,昨晚羞愤难挡,十天半月不敢出现在她跟前了。
玲珑给旁边收拾碗筷的小丫鬟打手势,示意她们退出去,凑到沈月浅跟前,小声道,“昨夜大少爷留宿青楼,与刑部刘侍郎家二少爷起了冲突,大少爷身边没小厮,双方争执没讨到便宜,天明,被刘二少爷扒光了衣衫仍在大门口,而且,小姐……”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迟疑道,“外边传大少爷监守自盗偷夫人首饰的事,工部尚书以大少爷品行不佳为由,免了他在工部的官职呢。”
沈未远官职虽低,却也是靠着沈怀渊关系来的,靠父辈荫蔽得来的官职不似实打实的科举,尚书有任免的权利,沈未远这次真栽大跟头了。
沈月浅高兴的同时又蹙起了眉,她警告过不准将事情泄出去,王氏薛氏那边护沈未远得紧,自不会将事情闹到外边,那又是谁?
“可打听到消息从哪儿出来的?”沈月浅心中憎恶沈未远,可现下还不是收拾他的时候,名义上沈未远是二房的人,他臭名昭著无所谓,她与小七还要名声,爹的爵位是小七的,小七的名声不能受连累了。
玲珑讶然,她以为是小姐暗地让人散出去的,猜测道,“会不会是三夫人?”
在沈府周氏不讨太夫人喜欢是因为生不出儿子的话,罗氏不讨喜则全因为罗氏一张脸了,容貌妩媚,妖娆多姿,略施手段迷得三少爷团团转,三少爷更是长年被罗氏踩在脚底,不敢忤逆半句,太夫人怒其窝囊,面上没少给罗氏甩脸色。
沈月浅凝眸沉思,罗氏长得好看可骨子里却软得很,能让沈怀康言听计从,到了王氏跟前只敢暗恼于心罢了,这件事牵扯到大房二房,罗氏怂恿下边几个庶女传出去有可能,自己是没胆子说的。
可沈府说大也不大,除了她还有谁跟大房过不去?
照顾太夫人一宿没睡的薛氏一早听闻长子被人扒光了扔在门口不算,行窃一事被流了出去,连带官职也没了,一口气没缓过来,晕了过去,醒来朝着梧桐院的方向破口大骂,扬言沈月浅出尔反尔,将来不得好死。
经过夜里一事,府里下人也摸到点风向了,对二房态度恭敬了不说,稍微有风吹草动,给沈月浅报信的人一批又一批……
故而,得知薛氏也晕过去了,沈月浅心情更好了,在周氏屋里用过午饭,回屋小憩半刻钟后,叫玲珑砚笔磨墨,坐在窗下凳子上,画画陶冶性情。
好几日没收到王氏的信,小王氏急躁不已,得知沈未远被人扒了衣服又因行窃被免官职闲赋在家,小王氏胸口堵得厉害,这些年她与沈府走动得勤,沈未远名声不好了,下边儿子儿媳对她目光也变得怪异起来,小王氏被逼无奈,只得来沈府问问缘由。
王氏躺在床上,难掩憔悴,苍白着脸,疲惫道“嫁妆她们自己拿着,人老了不得不服输了……”
输给一个十岁的黄毛丫头,王氏不甘心也没法子,忆起管家禀告卢平领人问他拿赏银一事王氏心疼不已,一百多两银子送了人一点好处没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