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颉静静的看着黎巫,过了很久才问她:“我以为,刑天大兄他们,已经是刑天家选出来的人了。”
撇撇嘴,黎巫冷笑道:“哪里有这么容易?刑天家乃是九州四大巫家之首,一代继承人怎么可能就他们几个人?巫殿中就有刑天大风他们几人的亲兄弟在修炼,族地内,更有和他们同辈的兄弟在接受家族长老的考验。和刑天大风竞争族内大权的人,太多了,只是都不在安邑城,你不知晓而已。”
“唔!”含糊的应了一声,夏颉慢慢的站了起来,用力的在黎明的风中挥动了一下拳脚,自顾自的打了一套拳后,这才猛然收势,问黎巫道:“那我身为黎巫殿的一员,日后我要对付东夷人,你可否能帮我?”
黎巫双肘压在膝盖上,两只小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夏侯,嘿嘿的笑起来:“你可不算我黎巫殿的人,只能算是我,嗯,算是我旒歆找来的黎巫殿的仆役,只是你这个仆役的身份太高了就是。”她用力的呼出了一口气,笑道:“如你能在三年内达到五鼎大巫的实力,帮我把黎巫殿药圃内的所有药草都繁发新芽,增加三成的数量,我就以黎巫殿全力助你。”
她跳起来,用力的挥动了一下小小的拳头,满脸骄傲的抬起头来:“虽然我不像天巫那样,可以动用星辰之力给整个部落整个部族降下灾难;不像力巫那样,属下五行巫殿拥有无数实力强大的大巫;不像灵巫那样,可以召唤鬼神之力对付他人。可是我黎巫,一把巫毒丢进东夷人的水源里,方圆万里之内,保证一个活口都没有。”
黎巫很得意的耸了一下鼻子,偷偷的用眼角余光看了一下夏颉。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越来越在意夏颉对自己的态度。
身为不到二十岁就执掌黎巫殿大权的黎巫,她身边不乏讨好溜须之人,更不乏那些见到了她就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渴求好处的软骨头,但是夏颉这样明知自己的身份,还敢出言不逊的调戏或者说顶嘴的男子,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啊。这对她来说,太新奇了。
而且,夏颉居然和她一样,突然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以及整个的亲族,这让曾经尝到过这等滋味的黎巫,心里起了一种相惜相恋的异样感觉。这种感觉刚开始也许仅仅是可怜而已,但是谁知道以后会发展成什么?
夏颉眼里一亮,猛的看向了黎巫。黎巫连连摇头,连声说道:“别想得太好了,那等巫毒,等闲哪里配置得出来?最少如今就缺少好几种药草和其他原料。尤其,你敢胡乱在草原上撒下巫毒,怕是会连东夷人附近的其他部落都要死伤惨重,你忍心么?”
夏颉立刻冷静了起来,他深知自己差点就想到邪处去了。这用巫毒报复,听起来轻松,但是一个不慎,怕是流毒无穷。一想到方圆万里之内所有部族尽数死绝的凄惨模样,他就不寒而栗,为自己刚才那个危险的想法深深的自责。但是很快的,他又恼怒的瞪了黎巫一眼,这种明知道不能使用的方法,你没事乱嚷嚷作甚?不是引诱人犯错么?
黎巫得意洋洋的看着夏侯,呵呵笑道:“不过,只要你乖乖的帮我照理药圃内的那些灵药,我尽力帮你就是。”她看到夏侯那恶狠狠的目光,大感好玩,以前谁敢用眼睛瞪她?这种感觉,果然不错。
嘴里轻声的咕哝了几句,夏颉抱怨道:“好罢,我就给你黎巫做苦力就是。可是天下土性巫力的人这么多,作甚你只找我一个人麻烦?”
黎巫轻盈的飘起来丈许高,在空中大摇大摆的迈了几个四方步,呵呵笑道:“天下土性巫力的巫,没有一万万,起码也是数千万。可是他们的巫力都是驳杂的,都混合了其他属性的元力在内。而我黎巫殿有很多种灵药,是只能碰触纯净的土性巫力的。”
她飘到了夏侯面前,很是沾沾自喜的说道:“没想到在巫殿出手救了你,却发现你是最纯粹的土性巫力的巫,不找你做苦功,我还能找谁呢?力巫殿下土巫殿之主,他的巫力中都混杂了三成的金性元力,怎么用得?”
很高兴的拍了拍夏侯的肩膀,最近黎巫非常喜欢这个动作,她笑道:“整个巫殿所有大巫加上安邑各大巫家的族人,拥有纯粹属性巫力的只有三人。”说完,她故意的沉默了好一阵子。
夏颉只是看着她,却没有出言询问的意思。黎巫大感无趣,恼怒的叫嚷道:“你这蛮子,果然还是蛮子,一点意思都没有。唉!”叹息了一声,黎巫却是憋不住心里的话,还是把自己所知的告诉了夏颉:“拥有最纯粹的鬼神之力的,是现任的幽巫;拥有最纯粹木性巫力的,就是本大巫旒歆。而你这家伙,居然拥有最纯粹的土性巫力,呵呵,你命中注定给我黎巫殿去种草药啊。”
看着面前那笑得几乎鼻子眼睛都快凑到一团去的小脸蛋,夏颉摇摇头,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了黎巫的脑袋上,嘀咕道:“有什么好笑的?我去看看白醒了没有。这家伙最近每天就是吃肉喝酒,喝醉了就发疯揍人,噫嘻,莫非他是故意这样,好多吃点酒肉不成?今天可非要拉他起来给我去醒醒酒了。”
脑袋上被夏侯那大巴掌拍了一下,黎巫好容易亲自动手挽起的发髻顿时被拍得零散破碎,气得她咬牙切齿,举起拳头就要把夏颉拎过来再狠狠的揍一顿。奈何刑天大风突然从附近一个帐篷内打着呵欠走了出来,黎巫脸色微微一变,整个脸上就彷佛覆盖了一层寒霜,收起了自己的拳头,冷冰冰的朝着刑天大风喝道:“刑天军尉,你们还不快点准备动身赶路么?距离安邑只有数百里了,路上也没有什么新奇之物了,你们还在这里磨蹭作甚?”
刑天大风被那冷冰冰的话弄得浑身一个寒颤,猛的打了个机灵,看了看满脸青气缭绕的黎巫,乖乖的走到了一个帐篷边,一脚就把那帐篷跺得塌了下去:“都给我起来,起来,天色都大亮了,还在这里睡什么?精神一点,把自己弄整齐一点,就要回安邑啦!”
说着说着,刑天大风要死不死的回头看了黎巫一眼,嘀咕道:“篪虎,哦,不,夏颉可真厉害,这一路上,可就把这旒歆给勾搭上手了。只是这女人也太凶了罢?”
黎巫脸色猛然一寒,刚刚飘走几丈外的她,怎么可能听不到刑天大风那自以为很细微的嘀咕声?彷佛一团乌云突然笼罩在刑天大风的头顶上,黎巫的拳头雨点一样的落了下去。拳拳到肉,拳拳带响,‘啪啪、咚咚’,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刑天大风已经是脑袋肿得猪头一般。
看着躺在地上直哼哼的刑天大风,黎巫怒道:“再胡说八道,我就割掉你的舌头,剜去你的膝盖,让你这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哼哼。刑天大风,你记着刚才你说了什么,油嘴滑舌,原本该死。”眼里一缕青色火焰烧起来尺许高,黎巫正想再给刑天大风来一下狠的,夏颉一手拎着白的脖子,从那边一个帐篷里大步走了出来。
“唔,刑天大兄,你怎么躺地上去了?”夏颉诧异的问了一句,黎巫瞬时飘远。刑天大风含糊不清的咕哝了几句,朝夏颉挥了挥手,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摸了摸脸上那一团团迅速肿起来的伤口,刑天大风那个后悔啊,没事为甚要招惹这个来路古怪的旒歆?
一路无话,整修一新,把精神状态已经调整到最佳的黑厣军、玄彪军、蚺军以及其他几家的军队浩浩荡荡的朝着数百里外的安邑行去。队伍前进速度极快,且不说黑厣、玄彪两军,就其他那些步兵,提起巫力,一个时辰也能赶出三百来里地去。正午时分,他们终于回到了安邑。
热闹,喧哗,现场的颁发军功奖励等等,却也不要说他。夏王居然亲自出城迎接这一支小小的队伍,却是让刑天大风他们受宠若惊的。而夏王亲手所授的黑厣军、玄彪军的军旗,则是让刑天大风、刑天玄蛭喜不自胜,跪在地上连连大声叫嚷要忠君报国之类。有了这两面军旗,可就证明王庭已经承认了二人所率领的军队配得上黑厣军、玄彪军的称号,二人的军尉位置,可就是稳稳当当的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夏颉这时才明白,感情刑天大风兄弟几个,他们一直只是代理的军尉。难怪刑天苍云称呼刑天家兄弟们率领的军队为新军,感情是连军旗都没有得到,不被大夏王庭承认的,果然是新军!而如今有了夏王当着安邑诸多百姓亲手授予的军旗,刑天大风他们的军职算是稳当了,在刑天家的位置,也算是有了坚固的保障。
这一次,也许是出于对盘罟抢去了诸巫家子弟后续军功的补偿,夏王对所有人的赏赐,都是极其丰厚的。其中尤其以夏颉所得到的提升最大,因为他在西疆战区很是抢眼的表现,加上刑天苍云送来安邑的军情报告里给了夏侯极高的评价,夏侯居然被越级授予了玉罴军候的军衔,得到了实打实的黑厣军领制的军职。
紧接着就是大肆铺张浪费的庆功宴,这是一定要有的。在大夏那些文官的三寸灵舌鼓吹下,夏颉他们的功劳那是弥天极地啊,蛊惑得安邑的百姓一个个跪在地上,山呼万岁不止,似乎大夏就因为这一次的胜利,就要把海人帝国彻底给灭国了一般。
黎巫却是早就离开了队伍,她极其厌恶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胡乱吹嘘。当然,她更害怕被某些人看到了,自己会有麻烦。比如说,那几个认识她原本面目的巫殿殿主。
夏颉也在庆功宴的半途中,就偷偷的溜出了王宫。
第七十章 通天门徒(下)
经过王宫前广场的时候,夏颉原本想要再去趁机摸几把九鼎,看看是否能再次给自己带来一点异样的感觉。可是如今的王宫广场上,无数大巫正在举行各种稀奇古怪的仪式,那九鼎上光芒大盛,强大的能量波动一圈圈的扩散开来,夏颉根本无法靠近,哪里又能过去摸一下?悻悻然的摇摇头,夏颉只能是放弃了这个想法,看来只有日后找机会进王宫,再看能否和这九鼎亲密接触一次。
王宫前的大道上,无数贵民和那些身家丰厚的平民正在那里雀跃欢呼,为大夏朝取得的又一次辉煌的胜利而欢欣鼓舞。但是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人,甚至还不知道海人帝国到底在哪个方向,更加不知道这次回到安邑的军队为甚要回来,他们又取得了什么战果。
静静的从拥挤的大街上穿过,抓着白的手,唯恐他凶性大发,在几个路人的身上留下点什么记号顺便带走点什么零部件之类的。凭借着自己和白那强悍的身体,夏颉和白很顺利的走过一条条街道,到了通天道场。
道场门口的牌坊上,横七竖八的有着无数的刀痕剑痕,显然发生过很剧烈的打斗。那站在牌坊下的十几名精怪护卫,一个个身上的气息是强大了不少,更有隐隐的杀气散发出来,明显是通过一阵阵厮杀后,实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那黑熊精大黑看到夏颉走了过来,连忙抖动着浑身的肉块,大笑着冲了过来:“哈哈哈,篪虎大哥,你回来了?刚才路上还有人说西疆有军队回安邑了,怎么想也没想到是你啊。啧啧,看你脸色不错啊,没有缺胳膊少腿的,运气可真好!上了一次战场,还能留下一个囫囵身体回来,不容易啊。”大黑拼命的摇头感叹,似乎对于夏颉能够不残废的从战场上脱身,很是有点不可思议。
夏颉气得差点没笑出来,这黑熊精怎么回事呢?能安全的从战场上回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这群精怪都是一群粗人,却都是一群好人,夏颉也不会责怪他不会说话。摇摇头,对着大黑的胸口狠狠的打了一拳,夏侯笑道:“怎么回事呢?这牌坊上怎么这么多刀剑痕迹?”
“嘿嘿!”大黑猛的笑起来,得意洋洋的吹嘘起来:“这可就是大哥你说得没错了,安邑城里的道场会馆之类的太多,大哥你在的时候,整日里带着几个士兵进进出出的,还没有人敢来找事。可是大哥你带军出征了,这里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每天都有人来找事非呀!”
板起了手指,大黑计算到:“你看看,七个剑馆,八个刀馆,三个箭馆,前后派了百多伙人过来闹事,都被我们打断了手脚踢出去了。然后是两家书院、七家画院、十五家琴馆的当家,要和通天先生比划什么书啊、画的,被我们打掉了满嘴大牙,全部给丢出去了。嘿嘿,打得快活啊,快活!”
他摇头晃脑的得意洋洋的说道:“大哥你给我们兄弟找了个好地方啊,每个月都拿好多钱,每天都吃肉喝酒,过两天了还能抽一顿大耳光子过瘾,嘎嘎,快活啊,快活啊!”
呃,似乎自己请他们来道场做保镖护卫,就是为了预防其他会馆的人过来找事吧?果不其然有人来讨野火,可是碰到这群粗鲁的精怪,还能活着回去,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看到大黑他们如此乐不思蜀的模样,夏颉也是心里欣慰,再狠狠的给了大黑一拳,又和其他几个迎上来的精怪相互锤打了一通,夏颉这才笑道:“我进去找通天先生,你们好好守着这里,再要有人来捣乱,就让我出来处理罢。”
大黑瓮声瓮气的点点头,随手抓起身上道袍的衣摆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
‘嗯’了一声,夏颉拉着有点醉醺醺的白正要进门呢,突然脖子上寒毛一竖,猛的叫起来:“大黑,还有你们几个,啊,你们怎么穿着这打扮?这,这是道袍吧?你们怎么套着这衣服?”夏侯看了一下那十几条精怪,可不是么?他们每个人都套着一条灰布道袍,腰间扎着一根灰色绦绳,脚踏云靴,怎么看怎么古怪的样子。
大黑憨厚的笑了几声,抓抓脑袋说道:“啊,这是通天师傅看到快一年过去了,愿意上我们道场拜师学艺的根本就一个人都没有,通天师傅觉得无聊,就把我们一百个兄弟全部收归门下了!嘿嘿,这是三个月前的事情,通天师傅听说我们还有不少亲属朋友故旧的在山林里,正派了人去把他们都招呼来安邑哩。”
呆滞的看着大黑那憨厚的笑容看了半天,夏颉有晕倒过去的冲动。难道说日后截教门下那些山精海怪的门徒占据了九成九以上,根源就出在这里么?这是什么借口啊?快一年的时间没有门徒上门拜师学艺,所以就把那些精怪护卫都收归门下了?这通天道人的思维,果然是与众不同,高深莫测,凡人可是无法揣摩的。
只感觉背心上一阵冷汗慢慢的滑了下去,夏颉干笑了几声,一手拎着白,匆匆的就朝着道场里面走去。
正殿前的院子里,赤精子正耷拉着两块精瘦的脸颊,没有一点神气的坐在两座香炉正中地面上那紫色蒲团上,看着他身前盘膝坐着的七八个精怪。夏颉听得出来,赤精子的嗓音里面,几乎都参合着哭音了:“黄风山君,你们真的就一点气感都没有么?闭目,冥神,以纳天地正气,这是最基本的修炼法门!你们也是精怪,怎么一点气感都没有?”
那额头上有个大大的黑色王字的黄风山君睁开眼睛来,吧嗒了一下嘴巴,一嗓子嚎叫道:“你这瘦猴子怎么这么呱噪?虎君我不是正在试么?老子爹是精怪,老子娘是山间一头猛虎,我生来就是精怪,我爹干了我娘就离开了,我怎么知道如何引气?”
‘轰’的一下,那虎精狠狠的一拳砸在了地上,朝着赤精子咆哮道:“你这家伙自己无能,反而怪爷爷我们笨,哪里有你这样教授人的?看来不给你一点厉害吃吃,你还觉得我们这些精怪兄弟不如你们先天之人哩!”顺手操起身边那柄赤铜大砍刀,黄风山君怒吼道:“兄弟们,给这赤精子一点厉害,不要跑,让我砍你一百八十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