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布衣说出无话可说的时候,就算杨广都是忍不住的心悸,他知道萧布衣已经出离了愤怒,他那一刻竟然有些害怕萧布衣的怒。
杨广终于现了,这个萧布衣已经变了很多,变的更沉稳,也变的更难以捉摸,他看不出萧布衣的心思。可是不能否认的是,萧布衣对自己还不错,千里迢迢过来报信毕竟不是谁都能够做得到,可他就是脾气臭了些。想当初的时候,宇文化及对他也是一样的陷害,萧布衣也是愤怒反诘,慷慨陈词,可力道却不如我无话可说五个字,他知道要是不斩了刘藩,萧布衣以后不会无话可说,而是不会再和他说话,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萧布衣不能走。权衡轻重的时候,杨广不等萧布衣怒,已经抢先怒斩了刘藩,他安抚了萧布衣,也是宣泄了长久以来的怒意!
“此次尔等的功劳由朕亲自来核查,一定不会允许文吏耍弄刀笔吞没尔等的功劳,”杨广继续安抚鼓励着兵士,“守城有重大功劳的兵士。没有官职地直接授予六品的官职,丝绸百缎,已经有官职的依次升官,朕以苍天为鉴,绝不食言。”
将士们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的希望突厥兵过来攻城。
杨广对他们的表现颇为满意,点点头道:“朕即日就会下诏,以后不再征伐辽东,专事突厥。尔等暂放宽心好了。”
士兵又是欢呼一阵,可是欢呼没有多久,城外沉闷的号角响了起来,旷凉中预示着不久以后的惨烈。
来护儿早早的抢到了杨广的身边。大声道:“圣上,突厥兵已经开始攻城,请圣上暂回歇息,守城地事情交给老臣好了。”
杨广城头望过去。见到一辆辆弹石车靠近城门的时候,不由变了脸色!
来护儿见到弹石车的时候,也是大为头痛,不问可知。这些突厥人造不出这种东西,也懒得去研制这些,他们最多搞个云梯什么的。已经是了不起地成就。这些弹石车多半是突厥兵从临近城池收集过来的。弹石机他不怕。可见到弹石机的时候,来护儿已经想到。雁门郡多数城池已经被突厥兵陷落,始毕可汗已经下决心要攻下雁门城!
攻城令出的时候,突厥兵推进投石机,呼喝投石,一块块大石头呼啸而到,砸向雁门城,杨广早早地下城,奇怪自己还能走下来。
身边的大石‘乒乒乓乓’的落下,砸出了无数个大坑。有些大石落到城中百姓屋顶上,惨呼惊叫一片。
杨广几乎是贴着城门楼向城内走入,四方的禁卫都是如临大敌般,密切关注头顶地大石,只怕伤到了圣上。萧布衣也是跟在杨广的身边,想着什么时候说出李靖的事情。
眼下是为李靖讨求筹码地最好机会,他不想错过。
远方突然传来孩子地惊叫声音,杨广霍然抬头,已经变了脸色。一个锦衣
正向这个方向跑过来,几个兵士远远的奔来,大声呼空飞来地大石砸在孩子的身边,轰然一声巨响。一个兵士躲闪不及,却被大石砸了腿,放声惨叫。
石头虽然没有伤到孩子,可孩子却已经吓的坐倒在地上,虽然没有哇哇大哭,却是骇的不能动弹。
“去救赵王回来。”杨广放声大叫,失去了常态。
他一共有三个儿子,元德太子杨昭早死,齐王杨暕已经是扶不起的阿斗,和他关系日益疏远,如今只有三子赵王杨寄托着杨广的希望,虽还是不满十岁,可自幼聪明至孝,虽然不是萧皇后所生,却很得杨广的宠爱,而这锦衣的孩子就是杨!
禁卫有了那么一刻的迟疑,天空大石纷飞,冲出去可能就是送死!只是皇命难违,众禁卫终于硬着头皮上前,杨广身边却有一道人影窜了出去,抱住了杨,迅即撤回到墙根,伸手放下了杨,站立到了一旁。
杨广望了萧布衣一眼,心中感动,杨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杨广的怀里,“父皇,你没事就好。我听到突厥兵的号角,知道他们要攻城,可你在城楼,就是过来找你,没有想到……”
紧接着的声音被哽咽和惊吓阻碍,杨广眼看要出口的训斥咽了回去,一把搂住了儿子,涕泪满面,喃喃自语着什么,杨有些愕然的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不解,却没有询问。旁人听不到,萧布衣眼下耳力奇强,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杨广说的是,到底我做错了什么,就连我的儿子都要背叛我?!
萧布衣恍然,已经知道杨广疑心杨暕有了问题,突然望见杨广鬓角有了星点华,眼角额头有了深深的皱眉,萧布衣那一刻,虽知道他是自作自受,可却多少有了那么一点同情。
杨广哭了,为他的大业不成,为他的危在旦夕,也为他的众叛亲离,子孙性命不保。杨广什么都明白,可是他却是什么都不能说,做皇帝,寂寞!
“圣上,突厥兵不投石了,请回转城中休息。”萧瑀急声道。
杨广突然转身怒道:“回去休息做什么,迟早也是……”
声音戛然而止,杨广已经用儿子的锦衣抹干了脸上地泪水。片刻就已经恢复了威严,“萧布衣,你救了赵王,当记头功。”
萧布衣木然道:“谢圣上。”
“你聪颖非常,每多奇谋,不知道这次有什么退敌之法?”
萧布衣不等回答,萧瑀已经说道:“圣上,微臣昨晚倒是想到一策。”
“是什么?”杨广一把抓住了萧瑀,急切问道。
“圣上可忘记义成公主了吗?”萧瑀说道:“义成公主贵为突厥的可敦。在草原也是颇有势力,可她毕竟以大隋为根基,也是一直忠于隋室。如果圣上能找一人通知义成公主的话,我想她绝对不会对雁门之围坐视不理的。”
他说是良策。杨广却是失望的放下手来,摇头道:“你可知道杀出去有多困难?从雁门到可敦那里一来一回就要近月,此策虽好,可时间不够的。”见到萧布衣默然。杨广又是期待问道:“萧布衣,你有什么计策?”
萧布衣沉声道:“当初赐婚之人有我和李郡丞,圣上只见到布衣前来,怎么没有问及李郡丞何在?”
杨广眼眸一亮。“他难道是去太原东都请兵去了?”
“李郡丞带兵数百,目标庞大,想要突破突厥的封锁南下。实为不易。至于请兵一事。其实微臣到马邑的时候已经让驿官去做。”萧布衣沉声道:“可就算没有微臣派遣驿官。突厥兵四十万大军南下,雁门城被围。此事非同小可,突厥人绝对不可能再隐瞒消息。现在想必消息已经到了太原,就算不去请兵,各郡的兵马知道圣上被围困,怎么会坐视不理?”
杨广缓缓点头,心中稍定,觉得萧布衣分析入理,也是这么回事,“谁先来救驾地重赏,不来救驾的,重责。可李靖哪里去了,他总要做点事情吧?”
萧瑀神色微动,“少卿,难道说李郡丞已经去找了义成公主?”
杨广悚然动容,一把抓住了萧布衣的胳膊,“此事可是真的?”见到萧布衣点头,杨广放声大笑道:“布衣真乃我大隋地第一忠臣,原来不动声色中,早就运筹帷幄。”
杨广扳起手指头一算,惊喜道:“如果布衣南下的同时,李靖也已经出行,那这个时候很可能已经见到了义成公主,这么说不到一个月我们就有消息?”得到了萧布衣肯定的回答后,杨广双手紧紧握住萧布衣的双手,激动道:“布衣,你想要什么赏赐,但说无妨。”
萧布衣却还镇静,“圣上,赏赐倒还不急,我们也不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义成公主那里,眼下当还以各郡勤王救驾为急。只是突厥兵势大,足足四十万有余,就算太原,楼烦等地地兵士加起来,也是难以为敌。”
杨广听到了萧布衣还有李靖的后手,义成公主也可能出面,方才还是寻死的心情,这刻早就抛在脑后。对他而言,落入突厥兵手上,就算耻辱的活着,也算死地,可眼下不用死,心情也好了很多,“那布衣的意思是?”
“无论东都调兵,还是各郡招募,士气最为重要。樊尚书也说了,民心忧患,只怕圣上再伐辽东,难免应招缓慢。若圣上下诏书出去,把不征伐辽东一事宣布,各地百姓定当踊跃救急,那时就算东都精兵未到,突厥兵何足为惧?如果圣上同意的话,今夜就可从城墙坠勇士下城,穿突厥兵地服装,想办法混进突厥军阵,再混出去。布衣一路南下,知道突厥兵向来散漫,彼此不识,此法应该可行。”
杨广思考良久,终于点头道:“布衣忠君爱国,可感天日,就如你说地办,至于谁去嘛……”
他话未落地,萧瑀已经急急道:“圣上,布衣万不可前去,我只怕他已被突厥兵熟识,此行大有凶险。”
杨广居然也是点头,“你说地不错,朕也不准备让布衣冒险,布衣就留在雁门城护驾好了。你们去找来将军过来,让他选精兵二十,入夜准备突围向天下宣布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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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沉,狂风席卷,沙尘漫天。
草原上的绿草也被蒙上一层灰蒙蒙之意,一眼望过去,满是凄凉。
草是凄凉,人却惶惶。特穆尔俟斤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也有如此狼狈地时候。
俟斤是个珍贵地称呼,草原族落的族长多称俟斤,虽然比起小可汗,可汗而言,还是不够分量,但是在族落中也能呼风唤雨,特穆
名字拿出去,跺跺脚在铁勒也能有点分量。
可现在特穆尔却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不知所在,他脸上满是尘土。双目红肿,满是血丝,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个好觉。
他策马狂奔,只觉得意识有些模糊。不知道噩梦怎么开始,更不知道噩梦什么时候结束,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他鬼迷心窍,惹上了草原上的一个恶魔。
身边孤零零的只有十数名手下跟随。特穆尔欲哭无泪。他是吐如纥的俟斤,在铁勒部落也是很有威望,这次可汗召集兵马南下,他只派了几个儿子带着族内的精兵前去。他老了,不想再去抢什么为生,只想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他在独洛河边。本来是准备增援叱吉设地。不过他觉得叱吉设实在有点小题大做。叱吉设的任务就是带领三千大军进攻大隋赐婚使的营寨,他呢。就是在河对面守候着,如果有人逃到这里来,一个不能放过。
特穆尔倒是在独洛河边守候,却是早早的安息,让手下放哨,说是叱吉设过来地时候,和他打个招呼,他也带了几百人,都是他的亲信,龙精虎猛,觉得个个能够以一当十。
特穆尔不是被手下叫醒的,而是被手下的惨叫声惊醒过来地!
等到他钻出了营寨,就见到他以一当十的手下正被对手群殴,他惊骇莫名,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对手。
对方人数其实也不算多,甚至比他的手下还少,可对方在一个拿着混铁枪地将军带领下,却能三百个人打你一个人!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对方人少,可是却能让人感觉到是他们在围攻,特穆尔的手下很快就被对手冲击地七零八散,特穆尔见势不好,上马就逃。
将军叫做李靖,特穆尔逃命地途中,终于明白了对手是谁,也知道了叱吉设地三千大军已经全军覆没。
李靖,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特穆尔就是一阵心悸,一颗心针扎般地疼,他耳边隐约还能听到身后铁蹄声阵阵,不知道是真实,抑或是幻觉。回头的时候,只见到灰蒙蒙的天气,见不到追兵,可是他实在没有勇气停下来。
他一路北奔,折往东行,总算回转吐如纥族落,他以为这是自己的大本营,李靖断然不敢孤军深入,可他**还没有坐热乎,族落的勇士还没有召集齐整,李靖带领铁骑就杀了进来,一把火烧了他的族落,让他欲哭无泪。再勇的勇士在李靖的铁骑下都是不堪一击,更勇的精兵却是南下去了紫河,仓促间特穆尔创造了一个历史,铁勒的一个大族落,吐如纥大姓竟然被几百人就轻易的击败和占领,他放弃了大本营,继续逃命。
他不知道李靖为什么死命要追,可他知道自己一定要逃,耳边不停的惨叫声声中,他觉得不逃就会丢了性命。他从吐如纥逃到了斯结,又入了覆罗,这里的族落本是风平浪静,却是因为他的到来被弄的鸡犬不宁,如今的目标是他的老朋友斛薛部落!
李靖的一把大火从东烧到西,足有千里,已经让草原族落人人自危,东躲西藏。特穆尔欲哭无泪,怎么也想不明白,按理说李靖在草原应该是被追杀的对象,可是眼下看来,他却变成了个杀人恶魔。别人不要说拦截他,就算躲都躲不过来的。
特穆尔知道自己**后拖着长长的烈火,走到哪里会烧到哪里,可是为了活命,也是顾不得很多。
带着仅存的十数名手下冲入了斛薛族落的时候,特穆尔跳下马来,放声大叫道:“普剌巴,普剌巴!快去找普剌巴过来。”
普剌巴身材魁梧,一脸的络腮胡子,很男人的从帐篷中走了出来,笑骂道:“你小子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看我?”
二人加起来的年龄已经过百,可是不妨碍他们彼此的调侃。
“普剌巴,快找男人,快找很强壮的男人。”特穆尔惊惶失措。
普剌巴摸了把大胡子,调笑道:“你小子什么时候转变了口味,开始找上强壮的男人了?”
身边牧人都是笑了起来,满是欢乐,不笑的只有特穆尔和他带着的十几个手下。那十几个手下看起来马背上都要能睡着的样子,和马儿站着睡觉有得一拼,并不抬头,任由俟斤求救,他们已经麻木。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特穆尔连连跺脚,伸手指天,口吐白沫道:“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普剌巴伸手去摸特穆尔的额头,“特穆尔,你被恶鬼缠身了吗?”
特穆尔一把推开普剌巴的手,怒声道:“老子是被恶鬼缠身了,你再不找男人,我只怕你也要被缠身的。”
普剌巴见到他神智都有些紊乱,叹息道:“你现在需要的不是男人,而是医生,快去找……”
“不要去找医生,李靖带人杀过来了,他是草原的恶魔!”特穆尔跺脚大叫道:“快去集结你族落里面所有强壮的男人出来。”
普剌巴奇怪问道,“李靖是谁?”
询问声中,远方突然传来蹄声阵阵,紧如密鼓,踩到人的胸膛般,让人无法呼吸,特穆尔终于清醒过来,惨然道:“晚了。”
他说完话后,兔子一样的跳在马背上,纵马狂奔。十数个手下本来都是昏昏欲睡,听到铁蹄阵阵,都是精神抖擞,双目圆睁的跟着特穆尔穿过薛的营寨向东驰去。
普剌巴听到铁蹄急劲,脸色大变,族内呼喝连连,一些勇士已经冲出来,都是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
紧接着普剌巴就见到一幕终生难忘的景象,一条黑龙飞翔而来,身上带着点点红鳞,黑龙过处,火光冲天,惊呼声不绝于耳。
只是盏茶的功夫,整个斛薛族落已经落入黑龙的魔爪之中,黑龙冒着火焰,无坚不摧,勇士们全然没有还手的余地就已经四散溃败。
普剌巴惊怒交集,却有空上马提枪迎了上去,见到黑面的将军,迎胸就是一枪。
对面的将军混铁枪挥动,格飞了普剌巴的长枪,顺便将他抽打了出去,举重若轻。
“你是谁?”普剌巴地上翻滚吐血,却还不忘记问上一句。
“我就是李靖!”将军混铁枪一横,轻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