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中并没有明言是张华告密。然而,为《资治通鉴》作注解的宋元史学界胡三省对此有过分析:张华与刘卞的对话唯天知地知,若张华不说,贾南风怎么可能知晓?而且,如果贾南风真是通过其他渠道听闻此事,以她的狠辣手腕,又怎么可能只处置刘卞,却对张华不闻不问?想来,张华若没有告密,是绝不可能安然无恙的。

皇宫处于权力旋涡的核心,想废贾南风的人多如牛毛,不过,这里面真真假假、尔虞我诈,很多事根本说不清楚。

一天,中护军赵浚悄悄对司马遹说:“皇后想废您之心天下皆知,如果再不行动,恐怕就来不及了。东宫有一万禁军,臣手下也有数千禁军,臣愿助您发动政变,联手废了皇后!”

司马遹瞪着赵浚,心里打了个激灵。

赵浚是赵粲(司马炎的嫔妃)的叔父,而赵粲可是贾南风的死党啊。自杨骏倒台后,赵浚担任中护军,他是贾南风掌权后的既得利益者,废贾南风对他有什么好处?难不成赵浚是贾南风派来试探、陷害自己的?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岂能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退下!”

司马遹将赵浚打发走了。

史书认为司马遹没有把握住机会,以遗憾的口吻记下了这件事。然而,司马遹很可能是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因为在后面,赵浚被明确定义为贾南风私党。皇宫中,诸如此类的陷阱可以说无处不在。

毒酒

到公元300年,元康年已走到第十个年头。这年1月,太子司马遹的心情既悲伤又低落。原来,他的长子司马虨突发重病,性命危在旦夕。司马遹一面让巫师祈福,一面上表请求给长子封个爵位。

奏表传到司马衷手里,令这位皇帝有些为难。他有心成全却做不了主,只好一如既往地请示贾南风:“皇孙病重着实可怜,你看要不要答应太子?”

“不准!”

“好、好,听你的。”

这事原本过去了,但贾南风却动了念头:司马遹在东宫装神弄鬼不说,还提出这种出格的要求,何不趁机废了他?

于是,贾南风以皇帝的名义派人去请司马遹。

“陛下对你甚是挂念,命你去中宫觐见。”

司马遹认出这名近侍并不是司马衷的,而是贾南风的。他有种不祥的预感,遂推诿道:“请你代禀父皇,司马虨病情太重,恕我走不开,改日一定去。”

贾南风又接二连三地派人去叫,次次都被司马遹搪塞过去。

这小子真难请啊!

到2月5日傍晚,贾南风再也忍不住了,她写了一封正式书函发给司马遹:“陛下召见你,到底来是不来?”

司马遹无奈回禀道:“时已黄昏,我明日一早一定去。”

次日清晨,司马遹迫不得已前往中宫觐见司马衷。

司马衷看着自己的儿子,呵呵傻笑:“你来啦。”

“父皇恕罪,儿臣最近心中悲痛,所以来迟。敢问父皇召唤儿臣有何事?”

“啊?没什么事啊……”

“啊?”

“哦,是皇后想见你……”

司马遹对父亲这副浑浑噩噩的神情早习以为常:“那儿臣这就去向皇后请安。”

“好、好,去吧。”

司马遹辞别了司马衷,又来到贾南风的寝宫。可寝宫里没有贾南风的身影,只有侍女陈舞候在此。

“陈舞,皇后在哪儿?”

“你等着,皇后一会儿就来。”

言讫,陈舞径自走出寝宫,把司马遹一个人晾在了这里。

少顷,陈舞端着一坛酒和一盘枣走了进来:“这是昨天陛下打算赏赐给你的枣和酒,赶紧吃了吧!”

“皇后呢?”司马遹却不动。他不知道,贾南风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直接面对自己。

陈舞催促道:“先别问东问西的,你怎么还不喝?”

“酒有几升?”

“三升。”

“恕我实在没有三升的酒量!”

此时,贾南风就躲在寝宫门外,她听到司马遹推三阻四,忍不住厉声呵斥:“你以前也喝过酒,今天怎么就不能喝了?陛下赐你酒是一番好意,这酒是为你儿子祈福的。”

原来皇后就在门口。司马遹马上跪倒在寝宫内,大声回答:“之前喝酒是在陛下朝会上,我不敢推辞,故小酌几杯。我实在喝不下三升酒。况且我到现在粒米未进,喝太多酒,一会儿见到您,怕有失礼仪。”

陈舞板起脸道:“你真是不孝!陛下赐你的酒都不喝,难道是担心酒里有毒吗?”

司马遹听到这话,没法辩驳,只得硬着头皮端起酒坛,咕咚咕咚喝了下去。他喝到两升已是面红耳赤,忍不住放下酒坛,连连哀求:“真的喝不下了,还剩一升,能否容我带回东宫再喝?”

“不行!陛下命你马上就喝光!”

司马遹只能强忍着喝完。

三升酒下肚,司马遹头晕目眩,面前的陈舞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没多会儿就醉得不省人事了。这酒……酒……到底有没有毒?他没有想到,酒虽然没下毒,却比最毒的毒药还要厉害。

陈舞推了推司马遹,见全无反应,遂跑出寝宫向贾南风禀报:“皇后,太子醉了。”

“嗯,我看看……”贾南风这才缓缓走了进来。她旁边还跟着一名侍女,手中捧着笔墨纸砚。

“太子!快醒醒!醒醒!皇后来了!”陈舞猛烈地摇晃着司马遹。

“啊……皇后……”司马遹只感觉天旋地转,勉强半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