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恪毫无还手之力,当场被砍翻在地,他倒在血泊中抽搐了几下,不一会儿便气绝身亡了。
早在诸葛恪从合肥撤军的时候,邓艾对司马师说:“那些吴国豪族个个都手握强兵有权有势。诸葛恪不想着安抚他们,反而一味靠兴师动众树立威信,恐怕离死不远了。”
蜀国名臣张嶷也对诸葛瞻(诸葛亮的儿子)说:“孙权刚一死,诸葛恪就离开国都屡屡用兵。他这么做很容易让朝中权臣起异心,相当不明智。”
诸葛恪被杀的消息很快传出皇宫,他的两个儿子诸葛竦和诸葛建慌忙带着母亲逃出建邺。母子三人驾车一路跑到长江岸边跳上一只渡船。这时,孙峻的追兵也快马赶来。诸葛竦嘱咐了弟弟一句:“带母亲逃到魏国!”言讫,他跳下渡船,挡在追兵面前。
当初,诸葛竦曾多次劝谏父亲:“您该适当着屈尊收敛才是避祸之道。”诸葛恪非但不听,反而臭骂了儿子一顿。
如今,诸葛家果然亡了。诸葛竦万念俱灰,奋力挥舞刀剑,向追兵刺去……
诸葛建眼睁睁地看着哥哥被乱刀剁成肉泥,他一边哭,一边拼命划桨。渡过长江后,母子二人又逃了几十里地,眼看离魏国边境近在咫尺,最后还是被追兵赶上杀死了。
孙峻剿灭诸葛恪一家后,把一封收押诸葛融的诏书塞到朱绩手里:“这回,你可以报仇雪恨了。”这两年,朱绩相继被诸葛恪、诸葛融坑得很惨,孙峻特意让他收押诸葛融,实际上等于暗示朱绩可自行除掉诸葛融。
朱绩率军来到公安城下宣读诏书:“陛下有诏,收押诸葛融!”
城中仿佛死一般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片刻后,公安城门打开,却看不到诸葛融的人影。朱绩大踏步进了城,直接闯进诸葛融府邸。只见诸葛融和他三个儿子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口吐鲜血,全都断了气。原来,他们知道必死无疑,已经服毒自尽了。
公元253年11月,声望曾压过江东本土豪族甚至是孙氏皇族的诸葛氏,在历经两代显赫后被夷灭三族。
诸葛氏的败亡波及很多人,其中也有皇室成员。
孙权临死前将流放中的孙和赦免,又重新封为藩王,安置在长沙。但不想诸葛恪却对外甥女,也就是孙和的妃子张氏(张昭的孙女)说了这么一句话:“等将来我让你成为吴国最尊贵的女人。”
孙和的妃子能尊贵到什么程度?恐怕就只有当皇后了吧。自然,得势后的孙峻视孙和为眼中钉。不出几天,孙峻便下诏责令孙和自裁。
孙和早年在“南鲁党争”中受尽迫害,原本想踏踏实实过完这一辈子,没料到再次遭遇飞来横祸,而且是躺着中枪了。他最后望了一眼儿子孙皓(生母是孙和宠妾何氏),遂与张氏双双自杀而亡。
年仅十岁的孙皓目睹父亲就在自己面前被这么逼死,吓得哇哇大哭。他根本想不明白,本该是皇帝的父亲竟屡遭无妄之灾,这到底是为什么?孙皓用仇恨的目光扫视着周遭的一切,幼小的心灵在这样的环境下发生了畸变。凡事皆有因果,在后面,我们将会看到孙皓对他同族以及整个吴国展开的疯狂复仇。
张氏的兄弟张震也被株连。由此,当年吴国初代重臣张昭的子嗣便在这几场政治动荡中被迫害得半死不活了。
孙权的第五子孙奋得知诸葛恪被杀后,误以为有利可图,便准备离开藩国去建邺。
“朝廷政变,我趁机入京说不定能继承帝位!”
幕僚们试图阻拦主子的疯狂行径。
“殿下万万不可,这是自取祸患啊!”
“别拦我!”孙奋彻底疯了,他将幕僚砍死,毅然踏上去往建邺之路。当他行至芜湖的时候接到朝廷发来的诏书。
“孙奋有不臣之心,意图谋反,念是先帝之子,特赦死罪,废为庶人!”很多年后,他被吴国第四代皇帝,孙和之子孙皓处死了。
诸葛恪可以算作吴国最后一位外姓权臣,在他死后,孙峻晋升丞相、大将军、都督中外军事,吴国政权遂被宗室重臣掌握了。
落魄贵胄
公元253年,魏帝曹芳二十来岁了,他自幼年登基,经过这么多年早已渐渐明白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我是当朝天子,为什么任由权臣摆布?曹芳越来越频繁地冒出这种想法。可是普天之下,曹芳可倾诉苦闷的对象却只有一个人——中书令李丰。
李丰是大名士,早在魏明帝曹叡时代,他的名声就远播四海。他的儿子李韬娶曹叡唯一在世的女儿齐长公主为妻,他也就成了皇亲国戚。在正始年间,李丰并没有参与进曹爽和司马懿的派系斗争中去。当时,他官居尚书左仆射(尚书令副手),在他之上是被架空的尚书令司马孚,在他之下则是掌实权的何晏、丁谧、邓飏三位尚书。他身处夹缝过得着实不易,而后,他请了长期病假躲避是非。那时京城流传一句顺口溜:“曹爽之势热如汤,太傅父子(司马懿、司马师)冷如浆,李丰兄弟(李丰、李翼兄弟)如游光。”游光,若隐若现、飘忽不定,李丰给人的印象大抵如此。
曹爽死后,李丰转任中书令。由于中书省坐落于皇宫内,李丰自此和曹芳来往频繁。根据《世说新语》中的描述,李丰任中书令这两年来时常被曹芳单独召见,而他们谈话的内容从不为外人所知。
李丰在与曹芳接触的过程中越来越同情这位可怜的皇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渐渐有了扳倒司马师的想法。
但是,这事单凭他自己绝没可能办成,他必须要寻找可靠的盟友。
公元253年秋,司马孚督率扬州诸军击退诸葛恪,终于将上次东关战败的阴霾一扫而空,也令司马家族的权势更加稳固。
就在为司马孚凯旋举办的庆功宴上,李丰注意到有个人始终阴沉着脸,颇显得不合时宜。这人名叫张缉,原本出身寒门,在曹操的提拔下晋身新兴贵族,官拜光禄大夫,一年前,他的女儿被曹芳选为皇后,他成了皇帝的岳丈。张缉喝了几口闷酒,忽然自言自语道:“恐怕诸葛恪不久将死于非命吧!”
这句话恰好被大将军司马师听到了。世人都知道诸葛恪有诸多性格缺陷,司马师很想听听张缉能说出什么理由,便好奇地问道:“何出此言?”
如若张缉回答:“诸葛恪性格狂傲,思虑不周,好大喜功……”则可博司马师一笑,也不会引起任何麻烦。这些确是诸葛恪身败名裂的主因,可是,任谁都没想到张缉居然冒出这么一句:“诸葛恪威震其主,功盖一国,难道还想善终吗?”这与其说是分析推断,倒不如说是对权臣的诅咒。张缉憎恨司马师也在情理之中,在权臣一手遮天的时代,皇亲国戚自然是处境尴尬。
司马师顿时目瞪口呆,憋得半晌无话,在座同僚全都吓得汗流浃背,再没人敢搭理张缉。
张缉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引来了麻烦,从此称病不朝,闭门谢客。
而李丰则将这番情景尽收眼底,他相信,张缉正是跟自己志同道合之人。
失落者联盟
这年冬天的某个深夜,一个年轻人驻足张缉府邸前,他先是谨慎地左右顾盼,见四下无人,这才抬手叩响了大门。
啪、啪、啪的敲门声穿过深邃凄凉的院落,传到宅邸最深处的寝室中。
“是谁?”张缉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神色慌张地对仆役吩咐道,“不管什么人,都说我不在!……不对,回来,说我重病,总之不见客!”
仆役跑到前院,将门打开一道细缝:“我家大人已卧病多日,不见客。”说罢,便要关门。
“慢着!劳烦你通报一声,就说是给事中(皇帝的近臣)李韬前来探病。”李韬,正是李丰之子,他的夫人齐长公主,乃是魏明帝曹叡唯一健在的血亲。
仆役犹豫片刻,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回禀张缉。
“给事中李韬?让他回去吧。”张缉不耐烦地挥着手。
仆役又将门开了一道缝:“我家大人实在病痛难忍,不见客。”
谁知李韬仍不放弃,竟用力顶住门:“劳烦,请再去通报一次,就说是李韬奉家父之命前来探病。”
仆役无奈,只得返回去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