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摘星抱着糖罐走到岑风平时卖唱的那个地方时,他人并不在那里。
她站在原地盯着空荡荡的三角区看了一会儿,有些怅然地叹了声气,然后推开旁边那家小杂货店的玻璃门。
这家杂货店主要是卖些女孩子喜欢的小东小西,发夹手链巧克力糖果什么都有,装修得很小清新,店主是个年轻女孩,听见风铃声微笑道:“欢迎光临。”
许摘星径直朝她走过去,礼貌道:“你好,我想请你帮个忙。”
十分钟后,她空手从店铺出来,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铺满落叶的三角区,将手捧在嘴边呼了呼气,揣回羽绒服里,转身走了。
她没发现,在对面人行道的绿化带后面,少年背着吉他侧身而站,藏在冬夜阴影里,一动不动看着她的背影。
直到她消失在人群中。
片刻之后,岑风走过人行道,走到杂货店跟前,推门而入。
店主抬头:“欢迎光临。”看清来人,她一顿,笑着道:“是你啊。”
岑风常年在她店外弹琴,早就是熟面孔了,虽然她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也觉得他人冷冰冰的不好接近,但这不妨碍她欣赏对方的帅气。
岑风径直走近,淡声问:“刚才穿红色羽绒服的那个女生,跟你说了什么?”
店主一愣,本来有些迟疑,但岑风的气场压迫性太强,她最终还是招了。无奈地从柜子下面拿出一个玻璃糖罐,和五百块钱。
“那个小姑娘把这个糖罐交给我,让我每天晚上给你送一颗糖,这五百块是我的劳务费。喏,都给你吧,我也懒得麻烦了。”
岑风看向那个玻璃糖罐。
罐子做得很漂亮,里面花花绿绿,是各种口味的糖果。
第20章 【20】
他其实不喜欢吃糖。
只是在很小的时候,小孩对糖有天生的喜爱,心心念念想吃一颗糖果。可是那个人不给他买,有一毛钱都拿去吃喝嫖赌了,饭都吃不饱,更别说糖。
他看着镇上小朋友手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水果糖,悄悄吞口水,等他们剥开糖纸扔在地上后,偷偷捡起糖纸舔一舔。
有一年冬天,镇长送了一罐很贵的咖啡糖给他们家,被那个人放在柜子的第二层。临近过年,他又出去打牌,赌到连家里有个三岁大的儿子都忘了,接连两天没回家。
岑风躺在床上饿了两天。
家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柜子上那罐咖啡糖。还那么小的孩子,瘦成皮包骨一样,把比他还高的凳子推到柜子前,踩着凳子爬上去,打开了糖罐。
他怕挨打,不敢吃多了,只吃了两颗,又乖乖拧好盖子,放回去。糖果含在嘴里,丝丝缕缕的甜,他舍不得嚼,就那么含着,含到睡着了。
最后是被打醒的。
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桌上放着那灌被他打开的咖啡糖,骂声夹着拳打脚踢,暴风雨一样迎头浇下:“老子是不是跟你说过这罐糖要拿去换钱不准吃!老子是不是跟你说过!你这个饿死鬼讨债鬼,我他妈打死你!”
打完了,他好像仍不解气,把他从床上拎起来,按在了桌子上。
然后打开那罐咖啡糖,狠狠抓了一大把,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疯了一样把半罐咖啡馆全部塞进了他嘴里。
那些糖堵满了他的嘴,撕裂了他嘴角,呛得他咳到断气。
从那以后,岑风就不爱吃糖了。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甚至不敢吃甜的东西,闻到都会生理性反胃。
后来渐渐恢复了,把甜食当做苦涩生活的调剂品,会喝十分糖的奶茶,吃十分甜的蛋糕,却仍旧不碰一颗糖。
坚硬糖果碾压牙齿的声音,依旧会令他干呕。
粉丝看他喜欢吃甜食,就以为他也喜欢吃糖,总是热心地送很多糖果给他。他会微笑收下,然后放进储物柜里,再也不打开。
玻璃罐里花花绿绿的糖纸映着灯光,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女店主有点怕地看着他,又把糖罐往前推了推:“你拿走吧。”
岑风垂眸,神色冷漠盯着糖罐看了一会儿,突然抬头说:“等下次她再过来的时候,你告诉她我没有再来过这里,把东西还给她。”
女店主愣了:“啊?你不要啊?”
他没什么情绪:“不要,别跟她说我来过。”
说完,背着吉他转身就走。
店门口挂着一串紫色风铃,推门时,发出清脆好听的铃响。门推到一半,他动作停下来,顿了顿,又折身回来。
女店主有点讶然地望着他。
岑风伸手,打开糖罐的盖子,从里面拿了一颗红色的糖,又盖好盖子,往里面推了推,仍是那副平静如水的模样:“麻烦你了。”
女店主赶紧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他微微颔首,将那颗糖拽在手心,推门离开了。
走到门外的时候,遇到每次下班经过这里都会停下来听他唱几句歌的男人,友好地跟他打招呼:“嗨,小哥,好段时间没见着你了,今天唱吗?”
岑风望了一眼满地落叶,摇摇头:“今天不唱了。”他顿了一下,又说:“以后都不来这里唱了。”
男人有些失望:“你要走了啊?哎,那祝你早日唱成大明星啊。”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