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又继续翻查着账本,对这个他是行家里手,从业开始就是从查单位的大头小尾、小头大尾诸如此类账上的手脚开始的,每每看账,总有让他皱眉之处,看来团体里做手脚的人着实不少,看到气愤处,吧唧一拍合上账簿了。愤愤地骂着:“这几个王八蛋,养得肥了也罢,胆也肥了,驴肉香和鑫荣肉联往来账都是以市价进货的,这钱胖子等于是让驴肉香养着的;方万龙和陶成章,呵呵,这俩胆更肥啊,愣是不声不响吞了秦军虎两千吨冻肉,这可几千万的货,他们也不怕撑着……这里头就老孙还老实点,不过也是因为插不上手的缘故,你说我把这帮王八蛋怎么办?留着吧我心里一肚子气,收拾吧我又无人可用。”
气着了,廉捷赶紧地给父亲倒了杯水,安慰着:“爸,您消消气,别把您老身体气坏了,再说还有我撑着呢。”
“你呀,还嫩了点,内斗,斗不过这群老狐狸;外斗,斗不过那批地痞流氓。你把你说的那什么单勇,跟我从头说一遍,什么个来头,什么出身,详细点。”廉建国端着水,道了句,儿子拉了把椅子,坐到父亲身边,这来潞州数月,从响马寨商标开始,从斩落陈寿民于马下开始,细细地和父亲说上了。
“……基本情况就这样,这回虽然没什么证据,可跑不了他,我想是以前咱们收驴苑酒楼时这祸害根子就种下了,处心积虑在整事,上次商标案被陈寿民骗走的资金还没有从经侦上返还回来,都是因为个响马寨商标起的,我估摸着呀,这个人不解决彻底,迟早是个大患,现在他已经有能力在潞州的驴肉市场上发言了,连我们货源都被他卡脖子。”廉捷把大致情况一说,说得老父几次皱眉,端在手里的水杯都忘了,听罢了,重重把水杯往桌子上一放,火冒三丈地道着:“岂有此理,一个刁民把你们折腾成这样。”
“不是一个,爸,驴肉香的赢利能力放在那儿的,什么时候不是一块唐僧,谁不想啃点。”廉捷道,主持了几个月也深有体会了。
“那倒是,不过外患好除,家贼难防呀,你仔细看过账目没有,这些年被他们中饱私囊和以各种名目消化的,可比表面的损失大多了。”廉建国道,这私事办得也像公事,怎么看怎么像大义凛然。
“我看过了,这也是避免不了的,可也没法说呀,都是叔伯辈的,和您一块打江山的,我再怎么说也是小辈……爸,您的意思是?”廉捷突然省悟了,觉得父亲有更深的远见。
“呵呵,危机未必不是机会,既然在他们手里经营不下去,那好啊,有人能干啊,比如,我儿子。”廉建国舔犊情深地看了眼,怒容中蕴着几分老歼笑意,儿子也看懂了,说不定是籍此再谋走其他小股东一部分股分,以前在官位上有所顾忌,现在退了可无所谓了,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看来还是上阵父子兵,有父亲在,廉捷的底气可足多了,聊了几句,廉建国挥手道着:“去吧,让他们上来吧……上午我还准备会会老战友老部下去,屁大点事都处理不了,就知道往口袋里塞钱……还有这个陶成章,我把他扶到这个位置,他都忘他的身份是怎么来的,几千万的生意居然敢私下吞了……哼!”
“爸,他消化不了,迟早得吐出来。”廉捷笑了笑,掩门出去了。一出门异样了下,一干股东已经等在门口了,廉捷挥挥手让人进去,钱中平、孙存智、方万龙先行进去时,陶成章有意识地缓了一步,拉着廉捷小声道:“小捷,你爸身体还好吧?”
“还行,就是被气得。”廉捷道,不屑地道。
“上次咱们谈股份转换的事我还想再跟你爸提提,不知道方便不方便?”陶成章试探似地问。
“陶叔,您的意思是?那15个点我已经把钱付给您了?”廉捷异样道,这是入主最大股东的一个决议,置换过了。却不料陶成章笑着道:“其实咱们都一家人,我现在走到这一步,多亏廉局当年的提携,您说我凭廉局挣下这么个大的身家,回头再卖给您,有点那个了……我的意思是,您付给我的钱,足够把我手里的股权全购下了,这样,除留5%养老,剩下的全转给您……回头签个备忘。”
廉捷蓦地笑了,突然发现陶成章能走到今天也是有原因的,最起码见势很明,他笑了笑道:“谢谢陶叔,不过咱们自古有父在子不言一说,我顶多就是个傀儡,您跟我爸说吧……我想他会很高兴的。”
陶成章听得此言,终于舒了口气,频频点头道着:“那就好,那就好……”
轻轻叩门进去了,廉捷笑了笑迈步走着,却不料几步之外,看到了陶芊鹤和钱默涵躲躲闪闪在楼梯口子上,对于这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胖默默他根本不想搭理。对于姿色尚可的陶芊鹤,他倒有过染指的想法,只不过碍于生意和上一辈的关系,不好下手,偏偏这妞似乎对他也心存芥蒂,提防得紧,现在也让廉捷左右看不顺眼了。
没搭理这两人,擦肩而过,下了几步楼梯又想起要办的事来,还需要个帮手,回头招招手道着:“默默,跟我走。”
“哎。好嘞。”钱默涵老实,一叫就走,不敢怠慢。
两人下了楼梯,陶芊鹤却是枯站在楼梯口子等着父亲,等了好久也没等出来,渐渐势同水火的两方看来无法善了了,而处在她的环境,并不鲜见一夜赤贫的例子,她在担心,一会儿是父亲的渐渐苍老的身影,一会是单勇忧心重重的眼神,连她也说不清,究竟在担心谁,或者,究竟担心得谁更多一点……
……
……
走的是步梯,廉捷一言不发,钱默涵老老实实跟在背后,下了三层楼,敲响了十五层的某间房门,开门时,把钱默涵吓了一跳,一位染着黄发、脸上洒金装饰的妞开得门,像迪厅里的烂婊子。进门又吓了一跳,偌大的商务包间的坐了四个男子,年纪二三十不等,一位奇装异服穿得花花绿绿,一位却西装革履派头不凡,更有一位彪悍的胡子哥抽着粗大的雪茄,旁边那位正鼻子的塞东西的人却又是面色泛白,像个老外,不过肯定不是老外,而是皮肤病态了,这大早上就抽上了,又是麻古一类的提神玩意。
西装革履的那位起身握手问着好,介绍着:“介绍一下,这位廉哥,我们一个大院出来的……这位大魁、那是候子、那是老外,这是候子女朋友小咪。廉哥,坐坐……您这么火急火燎把我招潞州干嘛?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肯定有喽,就没有也能找点回来嘛,要不我巴巴大老远来这儿做生意。”廉捷笑着坐下了。
扯开了,话不多,问候几句,不过钱默涵看出来了,都他妈来头不小,一个家里是什么总队长,一个是什么副厅干部,就那位穿得还像人的,最彪悍的胡子却是什么越野俱乐部的老大,怪不得来时看到酒店下几辆花里胡哨的车呢,还没见过的车型。扯几句就到正题上了,敢情廉捷和其中的一位关系不浅,那人一关心到廉捷的生意时,廉捷就势把苦水倒出来:“哎,别提了,就来做点小生意,有人还死活跟我过不去,要不也不至于找你们帮忙呀。”
“哈哈……说什么来着,你那崇洋媚外到地方不管使唤了吧?这叫特色社会主义,想办点事,照章办事累死你。不对呀,廉哥,还有什么事是你办不了的,咱们这一大院里,你虽然去的迟,可也不至于他们谁敢不给您几分面子吧。”西装哥道,似乎很奇怪廉捷能在这小地方被难住了。一个圈子官宦之家的,办点什么事非常容易,容易得你都无所事事了。
“就你说的,照章行不通啊,所以只能走偏门了。”廉捷笑道。
“我们更够呛啊,除了飚车瓢妞,其他长处可没有啊。”大胡子道,惹得几位小哥一阵狂笑。廉捷只待这几位笑声快停才撂了句:“比飚车瓢妞还简单,帮我修理个人怎么样?”
“哦,那没问题,业余爱好。”候子道,插进队伍里来了,搂着那黄发妞,一倾身子,脖子里好大一条金链子。
大胡子也笑了笑,这事倒不难,找乐子就经常这么玩,唯一没吭声的那位皮肤死白的此时才问了句:“什么人?可别跟在省城一样啊,打完了才知道把缉毒的打了,惹一身事,差点找我家里拼命去。”
“那事我听说过,不候子给你摆平了吗?有他在你们怕什么。”廉捷笑道,听得出来,几位的家世俱是不浅,纯属一群败家二代,不过廉捷这回可对他们有所依仗了,直道着:“我要修理的人没有背景,更没有黑涩会背景,不过是个歼商,前后坑了我百把十万了。”
“哟?有这人,整死他。”西装哥同仇敌忾了。
“把人给弄住,坑了多少让他吐出多少来。”绰号老外的,阴惨惨地道。
“就是啊,坑咱们圈里的人,他不想混了。”瘦候子道。
“廉总你说吧,修理到什么程度?车友会潞州也有认识的人,都闲着没事呢。”大胡子直问道。
“修理到呀,最好连他爹妈都不认识的程度。赔点钱吧我不在乎,不过这气我可得出一口……我这位小兄弟给你指人,你们边玩边认人,瞅空帮我修理修理就成,一切开销算我的,回头我派给你们送点车马费过来啊……回省城我再重谢啊。”廉捷笑道,三言两语拍板了,他知道,这帮省城闲着没事处处捅娄子的败家二代,有时候玩过火了,人命大的事都敢玩出来,不过那好像也正是他期待的。
出门的时候成一个人了,把钱默涵当向导留给空降的别动队了。他回房间没多久,就看到了几人下楼,分乘着三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吼着上路了。收回视线时,廉捷的信心百倍了,即便是驴肉香还歇业整顿着,也让他信心百倍了,有父亲出面,肯定能让他们的生意黄了,肯定有办法罗织这帮人的罪名,就即便网不住,让这帮败家二代碰上,得修理他个半死,这个半死还是好下场,要是这些人在他手里吃了亏,那事情就更好玩了,他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了……什么响马寨会很快在潞州的市场上消失、什么单勇,会全身裹着绷带被人抬出去,从哪儿呢?是个不为人知的小胡同,还是少有人去的荒郊野外?要不即便他能赢一把,也会被警察铐着,送进高墙大院里。
奇正相与,双管齐下,他似乎已经看到了结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