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声尖厉的刹车声,奥迪车几乎是做了个漂移动作堪堪斜靠进车位里,陶芊鹤怒气冲冲下车时,宁佳还在抚着小胸口,她开车还是跟着陶教练学得,每天训她慢点慢点,可这一路开得,比她学车的罚单估计都要多。
“嗨,陶陶,等等……”宁佳喊着奔下来了,直拉着陶芊鹤,不确定地问着:“你真准备这样?”
“不这样,我怎么样?太欺负人了,气死我了……我恨不得宰了他们,王八蛋……”
陶芊鹤边恶言恶语说着,边掏着电话,拔着电话找的却是雷大鹏,这家伙一喊准到,说是立时下来,废话不是,美女有邀,跑得不快都不是雷哥的姓格。扣了电话,陶芊鹤还是煞白一脸,气得瑟瑟发抖。宁佳也知道陶家店里出的事,不过对此只能是无能为力的安慰了。
陶芊鹤可不行,窝火了一晚上无处发泄,又听说今天还有人上门要债,拉着宁佳搬救兵来了,那伙要赔偿的王八蛋,不迁怒于他们都不可能,片刻间,雷大鹏一身城管制服奔出来了,后头跟着俩奇胖无比的小弟,傻呵呵、乐呵呵地笑着打招呼,即便是心里有多郁闷,也给三人这傻样逗乐了,这不,乐滋滋、得儿得儿奔进来,边走边喊着:“咦哟,美女一对,靓妞一双嗳,谁给拥抱一下,这大冷天的。”
说着张着手就上来了,不过奔到近前却没敢造次,不好意思地又把手伸到胸前不自然地得瑟着,宁佳笑了,不过旋即脸色又是一整,眼光示意着陶芊鹤,雷哥一瞅,哦哟,大惊失色地道:“咋啦这是?哦对,我想起来了,你家店……”
不敢说了,早晨会还讨论这事呢,后面那哥俩也没吭声,人家家里遭罪了,这家伙实在不好安慰啊,陶芊鹤二话不说,坤包一拉,齐刷刷几摞人民币,看得雷大鹏眼一直,后面那俩胖哥下嘴唇一耷拉,就听陶芊鹤咬牙切齿地说:“钱归你,给我找人,越多越好,我要收拾一群人……”
卖凶收拾人去,雷大鹏左右和哥俩一换眼神,愣了,此时才看到平时风情万种的陶姐另一面,丫的够狠。这不,看雷大鹏一踌蹰,陶芊鹤激将着:“帮不帮我吧?你害怕就算了。”
“帮!我怕过谁呀?瞧你说的。”雷大鹏向来义气为重,一推陶芊鹤的钱大方地道:“不过,你把我当朋友就帮,给钱就免谈,说谁吧,兄弟们正闲得蛋疼呢,不揍得他满地找牙都不算和谐城管。”
“好,我记住了……有帮外地来的,正挨着户要债,我估计我家店被砸和他们脱不了干系,你叫人,我给你指地方,出了事花钱算我的,给我往死里揍。”陶芊鹤恶狠狠地道,这狠娘们正对雷哥的脾胃,雷大鹏同样恶狠狠地点头道:“没问题,揍不死也揍个半死。”
两个人几言便定下了复仇大计,对于陶芊鹤纯粹是发泄报复,对于雷哥,正愁没事可做呢,陶芊鹤转身上车走时,雷大鹏回头看栗小力和白曙光傻看着,瞪了眼道:“走啊,找刺激去。召集兄弟们。”
“哎哎,我说雷哥,你咋不拿点钱涅?咱们哥几们正穷得叮当响涅。”栗小力看来有点心疼雷哥大方推出去的钱。
“就是啊,少拿点也成,本来咱们兄弟先认识的蛋哥,现在倒让他们都挣钱,咱们倒成穷光蛋了。”白曙光也不悦的咧咧着。
吧唧吧唧两个后脑久,雷大鹏教育上了:“真你妈没义气,帮朋友是应该的,拿逑什么钱?再说陶姐家刚出事,你要钱不是趁火打劫么?快去,通知人……”
没动,不够积极,而且这两货直翻白眼,对于上趟市场也得蹭俩茶叶蛋回来的哥俩,没好处怕是不好指挥。雷大鹏也不缺办法,一撇嘴道:“别说雷哥不够意思,这事办喽,我让蛋哥请你们去维特,别说不想去啊,上回我们张卫华他们,包了vip七八个妞,那妞我告诉你们,不但是人间绝色,而且他妈都是奶上能跑马、逼里能撑船的狠娘们,你想玩什么花样,她都给给你玩得有声有色……你们知道小盖第二天出来是怎么走路的,就这样,一手扶腰,一手支腿,累得差点得爬着来上班,就那都无怨无悔,说下回还去……你们俩,想不想去?”
“想。”栗小力点头,两眼热切无比。
“我也想。”白曙光嘴唇耷拉着,亮晶晶地挂了一颗,快掉下来。
“那赶紧通知去啊。”雷大鹏斥道。
管用了,两人哎声点头,全身肉颤着,飞快地跑了,跑得比百米冲刺只快不慢。不一会儿,开城管车、骑山地车的、开私家车的,风驰电掣地被召唤到太东城管队的大门口了,看来雷副局长的公子声名愈盛,来助阵的着实不少,不但有城管队里调皮捣蛋的,还有张卫华带了几个协警哥们,更有盖庭甲叫着公车,把单位休息的保安给拉来了,不一会儿便纠集了十几台车,人呢,都数不清了,这一呼百应让雷大鹏也没想哥的号召力什么时候蹿升到这水平了,头一回体验到了蛋哥当年振臂一呼应者云从的滋味,把雷大鹏激得也是格外地鸡动、格外地兽血沸腾,其实他很想来几句煽动蛊惑的话,不过站到城管车上却穷于表达了,而是来了句干脆直接的,挥手向前呼了句:
“兄弟们,走,打架去。”
哄哄哈哈一群,直向市区开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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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指向整九时,也是平时驴肉香火锅城开门揖客的时间,门厅刚开,老板陶成章和几个合作者正从车里里陆续出来,鑫荣的钱中平、味源孙存智、世龙驴肉经营公司的方万龙老板,还有几个生面孔,不过看样陶老板对人也分外客气,应该是身份不菲的来头。
没错,一个是老婆娘家舅哥吉秋山,做焦炭生意的,这些年小土高炉被封不少生意不怎么景气,不过放在以前,就驴肉香饭店还没有人家一个高炉来钱快。此次舅哥远道而来,看到妹夫成这个样子,除了叹气,还是叹气,生活不好是愁人,生意好了是闹腾,和他的焦炭生意如出一辙,现在想闹腾都没人搭理你了。
另一位却是位戴着眼镜很斯文的年轻人,对陶成章、钱中平都称叔,这却是股东廉建国的儿子廉捷,老廉几年前已经升迁至省城,在副厅的位置上退下来了,和方万龙一样身体不佳,但凡公司有事,总是派儿子来接手。
这些年经营得顺风顺水,也多靠了陶成章的头脑灵活,每年除分红和大的投资偶而开个碰头会,一般情况都是陶成章拿主意,而今天看这样,老的老、小的小、病得病,让陶成章忍不住暗叹风光不再了,一行人直上陶总的办公室分坐,连服务员都没叫,钱中平亲自招呼的斟茶倒水,落坐寒喧几句,强打精神的陶成章就把发生的事放到桌面上了,直道着:
“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这个事怪我一时头脑发热,把八百多万的投资全放到响马寨这个牌子的经营上了,没想到卷进这么个旋涡里了,请大家来的意思是,就即便付赔偿,我也不能擅作这个主张,总得给大家通句气吧。”
开场白说得有气无力,那几位的表情也显得有气无力,是啊,分红时候都高兴,这明摆着是要拿股东的钱补窟窿,听到这话,钱中平暗暗眨巴了下眼睛,有点心虚,老陶其实他妈也不地道,向股东隐去了冻肉盈利以及秦军虎威胁的事。方万龙也在其中掺了一分子,叹了口气道着:“既然已经骑虎难下了,那就干脆做下去,前段时间的盈利我看可以,就真赔给他们六百万如果把这个商标拿下,我觉得还是勉强能承受的,老廉一去省城一退下来,咱们这儿的官面上实在是缺人啊,有些事也实在不好办……特别是像西城秦老虎这号人,你说再要来这么三下两下,咱们还不得关门大吉?”
这话说得很中肯,大舅呢,摆摆手,支持妹夫的生意。那位廉捷新嫩稍稍皱了皱眉头,稍有不服气地道着:“各位叔叔,现在怎么说也是法制社会,别说秦老虎,就只真老虎也不能把咱们吓成这样吧?商标的判赔案子的细细看过了,完全可以上诉,完全可以进行二次调解,就正常情况拖也能把他们拖疲拖垮,这方面我父亲在省城还有点关系,实在不行上诉到省高院,我陪他们打这场官司……总不能他们耍点小手腕,就把几百万拱手送人吧?”
不同的声音出来了,陶成章最担心的是这个,不但这个不同声音叫得响,而且就那位关于赔偿也出得心有不甘,总是谁不在事中谁不担心害怕。陶成章思忖了片刻道着:“如果秦军虎还经营着西苑冷库,咱们可能还有办法,他也有所顾忌,可现在他是个亡命徒,已经无所顾忌了,要是正当途径解决不了,驴肉香火锅城还是要身受其害,那可损失得也是大家的钱。”
是啊,最担心的就在这儿,明的实在没法跟暗的斗,白的没法跟黑的斗,那位帅帅的、瘦瘦的廉捷小伙稍蹙了蹙眉,直说道:“报警啊,我就想不通,为什么不敢报警,出这么大事,遍地警察,我就不相信他还敢来……我来的时候我父亲说了,这里的生意以后全权由我处理,反正他已经退了,不存在领导干部配偶子女不能经商的问题了,虽然我们只占有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按当初的约定,超过五百万以上的投资,需要全体股东同意吧?这件事,我不能同意。”
说了这话,廉捷瞥眼看着陶叔叔,这是他以前的榜样,只不过现在已经垂垂老矣。陶成章面无表情,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对于这些官宦家庭出来的子弟,目空一切的优越是与生俱来的,怕是说服不了这位。看了眼方万龙,方万龙一边腮帮了抽动了一下,像是谑笑,这号只懂拿钱的恐怕未必能学会中国式生意怎么个做法。不过对他而言也是个顺大势的心思,能搞定老廉儿子也行,搞不定也罢,公司的资产主要是那幢买下后重新加层的楼宇,搁现在的地皮价格都赔不那儿去。
各有心思的时候就僵住了,恰在此时,四顾茫然,没怎么开口的钱中平兜里的电话响了,一响一接,脸色凝重地捂住了听筒了,接了电话,招着手让陶成章出来,两个人出了门,老钱神色变得紧张了,直拉着老伙计道着:“坏了,老陶,西苑分局经侦到我厂里查账去了,会计说把账薄全给封了,还说要查去年冻肉销售的台账,让我们提供合同的款项来往凭证。”
坏了,果真是坏了,陶成章被一吓,紧张情绪上来了,那笔进项走得假账再怎么说也是漏洞百出,账面上往来一对照,你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这一吓紧张安排着钱中平回厂里支应看究竟个怎么回事,一定要稳住了,千万别乱了阵脚。
钱中平心焦厂里了,陶成章门外站了良久,拿定主意了,进门再坐下时,有点火上头的说着:“话我就不多说了,驴肉香建店以来,我觉得这是唯一一个生死存亡的关口,如果大家心想不到一块,力使不到一块,仅仅还停留在蝇头小利的得失上,那我们的损失可能会更大……现在已经有人把矛头指向中平的鑫荣肉联厂了,要那里再出了事,对咱们都没好处,廉捷,我建议你,就这事先和你父亲商议一下。”
说得很坚决,廉捷倒不敢反犟了,拿着电话直拔回去了请示去了,看来,还得老的拿主意。离开多年,潞州的天已经变了很多了。这棵大树还能靠多久,陶成章看着廉捷这样子其实已经很明白了,不会很久了。
而匆匆赶回鑫荣肉联厂的钱中平进门也愣了,两辆警车擦着他的车驶离了,老钱火急火燎地奔进财务室,傻眼了,经侦把封条都给贴到凭证柜上了,火冒三丈一把揪住叫叔的财务喊着:“叔啊,你没老糊涂吧,怎么让人封账了,别说其他事,就偷税漏税都得让我和老孔搭伙作伴去,怎么了这是,是不是你们说话不好听把人家惹了。”
“没有。”带老花镜加袖套的叔直咧下嘴唇汇报着,人家二话不说,进门就封账,还说什么涉嫌合同诈骗,问我什么冻肉销售的事,我是一概不知,我说等你回来吧,他们说不必了,我说请他们吃饭吧,他们不搭理我,封了账就走了,还说要去其他冷库调查……财务这么一说,把钱中平吓得胖脸得瑟了好几下,这要一查冷库一查冷冻车作业,铁定能揪出一窝事来,可不知这事怎么个出来的,一想到秦军虎的手段,又是吓得他心挖凉挖凉滴,偏偏这财务叔不知趣了,小心翼翼地问钱中平:“大侄,你是不是在外头把谁惹了?要不不至于这么气势汹汹查家门上了啊。”
“去去,干好你的事,还是个老财务呢,给你配几个大学生,屁事都办不了。”
老钱把叔连带账务上两位新人训了一顿,气咻咻扭头走了,一会儿又回头看看封条,问问来人单位,心里多少有点计较了。
这事情呐处理的时候得透过现像看本质,比如钱老板这草包肚子看不懂账本,可看得透本质,根本没在乎这事的来势有多凶,而在乎的是,这事情根子在哪儿。
这不,一转眼回了办公室拔着电话开始公关解决了:
“陈局长,哎,呵呵,我老钱,没事没事,好长时候没和您坐坐了,这不想得慌,中午怎么样?别说上班时间不能喝酒啊,咱不喝酒,坐着聊会儿……哎,对,就咱们俩,好好,那我等您电话啊。”
扣了电话,钱老板笑吟吟的脸一下子拉长了,没错,是这家伙,从说话这彼此心知肚明的默契里钱中平知道是这家伙,他根本就没说封账的事,陈局长也没提,而笑呵呵地答应难得一到的邀请,本身就说明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