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冷峭讥讽,同她上次的端庄温婉沉着大气判若两人,可是这样的女子却让她在他心中的形象更加生动亲切了起来,仿若一个邻家发脾气不高兴的小姑娘一般。
他神色清淡的看着她,他也看出来了,这女子的性格可不像她之前看起来那么温婉,绝不会随意听人劝告受人摆布。
不知她到底有何烦心事,竟要到解酒消愁的地步。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男子的样子,此时此刻,他在哪里?
“那我陪你喝吧。”沈拂叫道:“小二,再上一壶酒!”
酒很快上来了,一人一壶,各自斟饮,只是沈拂喝得很慢,而昭和却喝得很快。
她痛恨背叛,前世秋容并没有背叛她,而现在跟了她四年说背叛就背叛,她既恨又痛。一想到她是因为聂缙背叛她,心里说不出来的憋闷难受。她又想到聂缙,想到他尊敬爱惜的徐老先生,想到那个老混蛋想要让他做的事,桩桩件件夹杂在心里,便变成了一团火焰,灼的她难受。
一脸几杯酒下肚,仿似紧箍咒般的脑袋似乎轻松了许多,她抬头看着对面的男子,目光迷离,一时间,不知道是酒液的作用还是他那张脸的作用,她竟仿似回答了前世,回到了那个公主府一般,那时,这个男子就坐在她的跟前。
他被迫入府,即便是受命伺饭脸上都是冷冷的仿若石头一般。倘若不是她以他家人性命相逼,想必他早已绝食而死。
昭和扶着额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脸不再如从前那般冷硬的如同石头,反倒温润清雅,多了许多生动。
那时的她求而不得,始终在为一个执念逼迫他,可是如今想来,她似乎并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
她带着几分浅醉的迷离,撑着下巴望着他:“沈拂……”
沈拂停了手中的杯盏,诧异的看着她。
“你爱过谁吗?”她突然问。
沈拂一怔,脸上发红,这样直接的问题叫人如何回答?
半晌,他摇摇头。
昭和突然笑了,似乎有几分释然的说:“原来,你不懂得爱,枉费你这副好皮囊。”
男子蹙眉,道:“你错了,我懂。因为,我已经感觉到她的到来,我正在试图学习如何……爱一个人……”这样的话在平时难以说出口,可是这个安静的茶馆,这个细雨霖霖的夜晚,他破天荒的说出了口。
“哦?”女子提高了声音,突然笑了起来,“那很好,我一直以来还以为你就是个冷血的木头人,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是爱,永远都不会爱上任何人,哈哈……”
男子定定的看着她,带着几分疑惑,一直以来?他们有多少接触,竟能让她一直以来的认为?
他产生了一种朦胧的想法,难道他们前世就认识?今生再次相逢吗?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却又那么荒谬。
“我送你回去吧。”他走到昭和的身边,弯身问她,靠的近了,似闻到一股惑人的馨香,不知从她发间还是从她身上幽幽散发出来。
“倘若你被一个女子用了权势逼迫你成亲,你会如何?”那女子突然问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立即断然回道:“士可杀不可辱,倘若我不能脱身,必定设法让那女子同我一起同归于尽!”
同……同归于尽?
昭和蓦地抬头,一双烟眸愣愣的看着他,她中毒之后沉睡三年,那三年之中也能听到一些外头的讯息,似乎……似乎再也没有听过江南第一才子的消息……
她恍然记起,她闭上眼时,她仿佛听到有人在他耳畔轻声说,你死,也算不得孤单,至少还有个人陪着你……
那声音……
她缓缓合上了眼,那声音渐渐的清晰,原来是他,他那样一个高傲的人,选择了同归于尽。
她怎么没想到?并非是他有多爱她才会跟她一同死,只是清傲如他根本就不容许自己成为一个谋杀犯、一个毒杀者,所以,他到底还是选择了同她一起死。
昭和叹了一口气,她望着他的脸,伸出手轻轻拂了一下,道:“今日的我……似乎可以原谅你了……”
沈拂错愕的看着她,她仿佛看着眼前的他,又看着另外一个他。他便是再聪明,也想不出这话的意思,亦或者只是一个醉话?
女子倒是心里轻松不少,恨一个人总是很沉重,放下了恨,心里反倒松快了许多。
茶楼时常有胡姬来跳舞,正中一个方台,昭和瞅见,带着几分醉意上了方台,叫道:“可有人来替我击鼓!我今日也来做一回胡姬!”
沈拂看她这样子八成是醉的厉害了,正打算过来阻止,却见她兀自跳起了胡旋舞。
这胡旋舞乃是西域胡姬带过来,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宫廷都很流行。
沈拂发现她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却像模像样,不自觉替她击起了鼓点。
随着鼓点舞动起来,女子身姿妖娆、衣袂翻飞,随着鼓点越来越快,她飞快的旋转起来,沈拂看的眼花缭乱,只见鹅黄色的衣衫如同一朵花儿一般,几乎看不清她正面背面的影子……
到底是带着醉意,鼓点落下时,女子一个旋身,身子一歪正要倒下,却被一个人拦腰扶住,昭和向后一样,靠在了他的怀中。
昭和醉笑道:“没跳好……”
沈拂专注的看着她的脸,柔声道:“跳的很好了,比宫廷舞师跳的还好……”
昭和指着他笑:“你见过宫廷舞师?吹牛……”
她的手指就快要点在他的脸上,调皮的样子仿佛一个邻家女孩,沈拂望着她的眼睛,心突然跳的急促起来,他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抱着她竟有些不想放手。
“我没有吹牛……”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他靠她靠的这样近,近到只要一低头就可以亲在她的脸上。
昭和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外头一声呵斥:“你做什么?放开她!”
沈拂一惊,手蓦地一松,昭和“咚”的一下落在木板台子上,门口的玄衣男子大步走过来,双手拦腰抱起女子,恼火的看了她一眼。
昭和皱着眉头不满的嘟囔:“聂缙,你大吼大叫做什么……他抱着我好好的,都是你害的我跌了一跤,我可腰都疼了呢。”
聂缙浓眉紧缩,冷冷看了沈拂一眼:“沈公子好闲心,这个时候还在此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