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轩颇大,能容得一二十人,夏日里在此赏荷,清风习习,最舒服不过。

此时不少人都在游园,因昭和地位高贵,轩中闲杂人等都已回避。

侍女殷勤斟上碧绿的龙井茶。

昭和抿了一口,笑道:“邵阳你还真会享受。”

邵阳郡主跪坐在她身畔,端着茶杯兰指微翘也喝了一口茶,笑道:“昭和你休要打趣我,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如今青春年少,不趁着这机会享受,难道还等来日又老又丑走不动路的时候?”

昭和微笑不语,看向园中之人,笑问:“那元贞来了没有?”以邵阳的性子,这样大好机会怎能不请那人来?

邵阳撇嘴:“来倒是来了,不过不肯近前来。”

“还是这么别扭?”昭和摇摇头,“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

邵阳不说话了。

“哪个是元贞?”昭和回头,在那湖边寻元贞的影子,前世她也听说他同邵阳分分合合的纠结,这次她倒要仔细看看,这男子究竟有什么魅力让她这么神魂颠倒的。

“就是那个!”

随着邵阳的手指看去,只见湖边负手立着一个素锦男子,身长玉立、乌发如墨,只一只玉簪挽成一个髻,其余乌发如泼墨般垂在肩头。

那男子面白如玉,长相极为标致,眉宇间带着几分骄傲和冷冽,一人独立石上,仿佛超然物外飘若谪仙。

昭和倒是意外的觉得这次邵阳的眼力终于长进了一点,这个元贞倒像个真有几分傲骨的,长得也的确不错。

“元贞兄!”一人揖手过来,“别来无恙!”他淡淡浅笑漾在脸上,让人如沐暖春之光。

元贞转头,眉头微挑,眼前的人头戴玉冠,身着暗银色云纹月白锦袍、身姿挺拔、姿容皎皎,他还了礼:“安阳侯无恙!”

蔺辰眼睛的余光早已瞥见湖心敞轩上两个华贵女子朝着这边看。

“元贞兄姿容无双,引得贵人相看呢。”蔺辰打趣。

元贞错愕,回头一看,就瞧见敞轩里头邵阳和昭和都在望他呢,脸上浮起薄红,对着蔺辰双手一揖:“元贞还有事,就此别过!”

说罢,甩手就走,带着几分气呼呼的。

邵阳倏的站起来,打翻了桌上的茶水,叫道:“这厮,怎么就走了?!”不就是看他一眼,矫情至此!她气恼极了。

昭和目光沉沉的落在蔺辰身上,见他也对着自己看过来,眸光闪闪,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毫不顾忌的、赏心悦目的,徐徐的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这敞轩距离湖畔不过十余米,邵阳焦急,自己急匆匆的追元贞去了,留了昭和一个在轩中。

蔺辰到时,春华和秋容两个挡在了他面前。

她安静的喝茶。

“安阳侯蔺辰见过长公主。”琅琅而略带低沉的男声异常动听。

昭和抬眸,修眉一挑,微微点头。

春华和秋容让开,蔺辰在她侧首坐下,他心底讶异昭和听过他的名字。

上次初见是在宫中惊鸿一瞥,如今对面坐着,更觉这女子艳丽之中带着清贵,非花王牡丹难以形容,真是世间尤物。

这样一个女子青春丧偶独守空房岂不可惜?蔺辰看她的眼神浮起几分怜香惜玉的意思。

昭和垂着眼帘没有看他,再次见到他心情是复杂的,前世的爱恨情仇,经过了一次生死似乎都消弭了,若问她恨不恨他,当然恨,他那般决绝无情一方□□将她之置于死地。可是这种恨却不是因爱生恨。他于她,已没有爱又何来恨?他于她,便是一把刀、一只狼、一条蛇。她会警醒着,却绝不可能放过的。

女子看似垂眼看着桌上的青玉茶杯,隐约间,眼底却划过一丝晦暗之色。

她看他,洞若观火,他看她,兴趣饶然。

昭和轻轻一笑,看向了眼前的俊美男子,嘴角含着笑,眼底狡黠,猫儿抓老鼠,三纵三擒,享受的,就是让他逃而不得、求而不得的乐趣吧。

“安阳侯刚来京都,倒是人都很熟嘛,元贞乃是京都才子,邵阳郡主的坐上嘉宾,没想到安阳侯也识的。”

蔺辰微微一笑:“京都天子之城,地杰人灵,蔺某到此自是要多多结交。尤其尊贵优雅如长公主者,倘若不弃,愿意时常清谈一二。”

厚脸皮!

昭和没想到他才见面就在这里套近乎,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句。

她抬头,只见蔺辰墨眉微挑,凤眸含情,好一个秋波送过来。

她权当做没看见。

她冷淡一笑:“虽然是安阳侯美意,不过本宫向来忙的很,怕是没那个闲工夫。”

蔺辰微怔,以他安阳侯倜傥风姿,鲜少有女子对他横眉冷眼的,这位长公主倒是第一个。

他轻笑一声:“殿下真是个趣人。今日虽然清荷盛放,如此空坐着也无聊,不如在下替长公主殿下吹奏一曲,应时应景如何?”

昭和看了他一眼,不无不可。

她素知蔺辰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尤其是笛子是最好的。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取下腰间斜坠的紫玉笛,天青色流苏轻垂,他立在轩边,面向莲池,清幽雅致的笛声响起,宛若空谷兰开、又似曲水潺潺,宛转画卷仿似在眼前展开,到了高昂处,又似那黄莺出谷、山鹰翱翔,美妙的笛声衬着莲池美景,直让人到了人间仙境一般。

不少游园的王孙贵女都停了脚步驻足欣赏,哪个不赞一声安阳侯是个妙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