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舜清醒的道:“皇上恩准你赴宴,一为彰显皇上的宽厚,二为让宗室们对你的赦免更为期待。”
“幽禁之身,终是不妥。”贺元惟不愿如此。
谢韫舜只好作罢。
待宴席散后,帝后一起回到祥凤宫,谢韫舜坐在榻上,再度跟贺云开商议:“皇上,赦免元惟,不任命他担任官职,可以吗?”
听她再度提及,且有所约束,贺云开沉默着。
谢韫舜希望能和他达成一致,不惜缓和一步,在他良久的沉默中,她直面追问:“皇上,可以吗?”
贺云开心平气和的道:“朕没有权力赦免他。”
谢韫舜坦荡的说道:“皇上有所坚持不赦免,臣妾需要坚持赦免他,既然无法谈拢,臣妾会请谢大人帮忙,聚集宗室、皇亲、朝臣联名签署请命上书,请求赦免贺元惟。”
贺云开心中一沉,表面不动声色的沉默。
“这份奏书谢大人会先行批准,跟其它奏折一样摆在皇上面前等皇上朱批。”谢韫舜语声冷静。这段时间如以前相同,皇上不露主见,在谢大人批准的奏折上朱批。
此举,软硬兼施的逼贺云开做出选择,是接受谢韫舜的商议,还是面对谢大人批准的奏书?面对奏书时,是朱批还是不朱批?
谢韫舜保持着清醒,果断的不留余地,给他两个选择,不能再拖延下去,明确告诉他道:“皇上可以选择主动赦免他,体现皇上的仁德宽厚。或者选择被动的朱批奏书赦免他,被动的任命他为亲衙尉。”
贺云开温言道:“皇后考虑清楚后果了?”
“臣妾考虑清楚了。”谢韫舜诚然道:“臣妾实不愿跟皇上有反目成仇的可能。”
“你就不担心跟元惟反目成仇?”
“不担心。”
“很信任他?”
“臣妾是相信自己在关键时刻绝不会对他心慈手软。”
贺云开注视着她,认真问道:“皇后会对朕动恻隐之心?”
谢韫舜仔细想了想,心口隐隐泛疼,深吸口气,道:“臣妾无法确定。”
“为何不确定?”贺云开很在意的问:“皇后心里有朕了?”
谢韫舜眼帘一垂,回避他的问题,凛然问道:“皇上选择怎么样赦免他?”
贺云开沉默着,一直对此事沉默。
已然如此,谢韫舜便毫不遮掩的让他处于被动。在议政殿,当着他面前,她请谢义帮忙起草联名奏书,公诸于众的号召联名赦免贺元惟。
正合谢义之意,他洋洋洒洒的在贺云开朱批奏折的案边,起草了一份慷慨激昂的奏书。
谢韫舜阅读着奏书,念给贺云开听,问他意下如何,贺云开沉默。于是,他的沉默被视为默许。奏书将在达到百人联名之后,呈交给他。
奏书一亮相,朝臣们各抒己见的纷纷热议,谨慎的表态。
当奏书在宗室朝臣间传阅的第三日,谢韫舜正午小憩之后,便去找贺元惟,看到案上的点心瓜果,她随手拿了一碟点心,贺元惟喜欢吃的琉璃沙。
她用长袖掩盖着点心碟,走出祥凤宫,步入乾龙宫,到达冷宫小院,把点心放在竹案,告诉他道:“无需半个月,你就能离开此处了。”
贺元惟沉稳一笑,他知晓百人签署奏书并非难事,本欲回屋去取出酒坛饮杯酒,看到琉璃沙,便捏起一块吃着。
谢韫舜看他吃的很好吃的样子,不由得笑笑,笑意敛去后,说道:“皇上还在对此事沉默,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贺元惟道:“可想而知,他会设法阻止赦免我。”
谢韫舜沉思着:“怎么阻止?”
贺元惟也陷入沉思,他一边沉思一边吃着点心。忽然,他猛的不适,捂住腹部倒地,口吐鲜血。
见状,谢韫舜骇道:“元惟!”
贺元惟疼的蜷缩身子,直冒冷汗,又涌出一口血。
谢韫舜瞠目,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全身僵住。
“元惟……?!”这时,给元惟送午膳的皇太德妃恰好入院,她得到恩准,可每日进宫为元惟送餐。
“舜舜。”贺元惟痛苦的呼唤。
谢韫舜骤然缓过神,急的语声变了,“我去传御医。”
“等等,舜舜。”贺元惟强忍不适,提醒道:“你从密道回乾龙宫,母妃快去乾龙宫禀报我病倒了,莫……莫让……人知你来过这,是越礼。”
谢韫舜身心震颤着,他性命攸关,竟然还要顾及她的名声。见他又吐血,她赶忙快步去暗道,背后响起贺元惟的关怀:“舜舜慢点!”
她不住的深呼吸,克制着紧张,努力保持镇定,可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只是惯性的向前走着。
回到乾龙宫,谢韫舜踉跄的前往宫门,远处皇太德妃大喊:“娘娘,元惟病倒了!”
谢韫舜扬声命道:“速传御医!”
侍从飞奔去传御医。
谢韫舜在木桃的搀扶下,带着随从从冷宫正门进入了小院,贺元惟还在地上躺着,满嘴鲜血,气息奄奄。
太监们把贺元惟抬扶回屋放在床上,焦急等待御医时,贺云开闻讯赶来,拥了拥谢韫舜,见她脸色苍白,双手冰冷,浑身发抖,连忙旁若无人的抱起她,要把她抱离。
谢韫舜道:“放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