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在这个时代举步维艰,最大的难处就是如何向身边人解释她的粮食,可又不能不拿出来吃,走一步算一步吧,总比剌嗓子饿死强。
周三的时候白灵刚下班,就瞧见孙玉柱蹲在门口,她惊喜的跑过去:“姥爷你怎么来了?”
第26章 鸡蛋面
孙玉柱正背着墙根抽旱烟,提了提竹筐,筐里露出来一个鸡脑袋:“现在天气好,你姥姥又孵了一窝小鸡,让我给你送来三只,养着下鸡蛋吃。”
这可感情好,肉票每月的供应有限,根本买不到什么东西,喂鸡就是顺手的事儿,带着就给活干了,以后每天都能摸出来两三个鸡蛋吃,日子能改善不少。
这个院子以前有一个鸡窝,不过基本荒废了,竹架子都塌了下来,孙玉柱脱了外套,二话没说就去搭架子,他干活利落,不到一个小时就把鸡窝收拾好,把“唧唧唧”乱叫的小鸡放进鸡窝里。
白灵拉着孙玉柱进去,给他泡了一壶茶,问道:“姥爷你咋知道我住这?”
孙玉柱说道:“大壮家里有事今天才回县城,我是跟他一起来的,让他把我放在你门口就行,也没让他告诉你,省的耽误你工作,反正你中午得回家吃饭。”
提起吃饭白灵想起来,她死活不让孙玉柱走,好歹吃了午饭才能动身,她印象里鱼还剩下半条。
红烧的草鱼还有多半条没动过,白灵拿出白面和面擀面条,孙玉柱给她带来十五个鸡蛋,她用两个鸡蛋做了鸡蛋面,豆油葱花炝锅,屋里飘着都是油的香气,孙玉柱坐在门槛上,说道:“还别说,你这面条把我肚子里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白灵笑道:“那一会儿就多吃点。”
自从白灵有了这三只鸡,似乎院子里也有了活力,小鸡整天唧唧唧的喊来喊去,白灵周末回小杨庄,正好赶上桑红芹老两口在聊她大姨。
他们说的是一桩好事,白灵大姨夫跟着村里的木匠学木工,像这种手艺活在这个年代吃香着呢,在村里做木工活,跟其他劳力一样每年算工分,比一般的劳动力得的还好多,相对还轻松,老木匠一般会传给自己孩子或者亲戚,很少外传。
白灵大姨夫厚道,老木匠无儿无女,就跟一个瞎眼的老娘过日子,她大姨夫常接济一二,帮扫扫雪、除除草,也没求过回报,老木匠上后来决定,要把木匠活传给她大姨夫,也算是有了接班人。
白灵大姨夫喜的说不出话,要是有了这门手艺,可真是吃喝不愁,白灵大姨夫跟着学了挺久,现在也出徒了,在村里简单接活,打个木凳桌子什么的,像衣柜这种的大件还不敢上手,得先练练手。
桑红芹抹抹眼泪,拍拍炕沿:“可算是苦尽甘来啦,难为你大姨熬了这些年,我就说志强是一个上进的孩子,果然没看走眼。”志强是白灵大姨夫的名字。
明天周家大儿子结婚,桑红芹嘱咐白灵早点起,他们关系好,早过去给忙活忙活,结婚也不用摆席,弄个茶话会,抽抽烟,磕磕瓜子,热闹热闹就过去了,就算是那些办酒席的,去做客的也自己带上口粮。
白灵天蒙蒙亮就先跟着姥姥姥爷过去,周家人全起来了,胖胖跟嘟嘟蹲在大门口划拉树枝玩,嘟嘟扔下树枝跑到白灵面前,伸出双手:“灵灵姐。”
白灵把嘟嘟抱起来,在她粉嫩的脸上亲了一口:“你妈呢?”
嘟嘟笑着说:“我妈在屋里呢,今天我大嫂来,我妈可忙呢。”白灵把嘟嘟放下,墙上贴着大喜字,周家大哥去邻村接新娘去了。
桑红芹上了礼钱,五毛钱,这已经算是不少的了,白灵送了搪瓷面盆跟毛巾,周婶抓了一把奶糖塞到白灵手里:“灵灵吃糖。”
白灵有幸见到了六十年代的结婚证,有证可以凭证买结婚用的东西,更实惠一些,不过农村人还是更注重仪式。结婚证表皮是大红色的,上面是一段□□语录,下面印着结婚证三个大字,背后写了一段话:“夫妻有互爱互敬、互相帮助、和谐团结、劳动生产……为家庭幸福和新社会建设而共同奋斗的义务。”
内里写着:男女双方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中华人民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这就是婚姻关系正式结成。
新娘子很漂亮,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衣裳,梳着两根麻花辫,十89岁的样子,周家大哥低着头十分腼腆,偶尔偷偷瞅一眼新娘子。
别人家的娃娃过来凑热闹,跟后世参加婚礼还得穿的端庄适合场合不同,现在人穿衣服能不冷不热就知足了,谁还管是不是有补丁,谁也不会挑谁,碰上新人家里条件不好的,穿着补丁衣裳结婚也是有的,还得夸一句艰苦朴素最光荣。
周婶拿出糖,都是散装的水果糖,抓了一小把给孩子们吃,也是,全给奶糖谁家也吃不起,差着好几倍价钱呢。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周婶把南面的房子收拾出来给新人住,农村有一点比城里好,地方大,家家院子不小,不用一家几口挤在一起,虽然没钱盖新房,能有间单独的屋子也不错了。
像白灵的一些县城的同事,一家五六口挤在不到二十平米的房子住的比比皆是,住房住房,永远是一个难题。
新娘子在炕沿上搭边坐着,上了年纪的女人跟新娘唠嗑,也不知道问了什么,新娘子娇羞的笑了,周家大哥带着新娘子去县城拍了结婚照,照片就挂在屋里左边的墙上,正中挂的是伟人的照片,大红喜字贴的满墙都是。
现在的婚礼很有时代特色,结婚变成誓师大会,周家大哥拿笸箩给宾客发花生瓜子,然后就开始宣读革命誓言,忆苦思甜总结过去,情绪激动处还想来首大合唱。
白灵往后面挪了挪,那歌她不会唱,可不能被人发现,不然又是一场风波,赶明儿真得学学,到真唱的时候也没人注意到白灵,每个人情绪都十分激昂,白灵附和着张张嘴。
周日下午白灵就得返回县城,明天早上还有课呢,正好周大壮跟她一起回去,桑红芹说这样也好,两个人路上有个照应,桑红芹非要给白灵带点粮食回去,白灵连忙推辞:“姥姥,李婶每个月给我寄供应呢,我够吃。”
白灵在前面走,周大壮在后面,过一会儿他说:“灵灵,我要买自行车啦!”
“好事好事。”
周大壮腼腆的摸摸头:“工业券我攒了好久了,钱也够,每个周末回家走路得好久,要是有了自行车,就快多了,以后我载你回来。”
“那我可沾光了。”白灵心里想,有工业券就有了盼头,像她这种临时的,工业券和她无缘,还是得想办法考上正式老师才行。
白灵办公室好几个老教师,四年级的语文老师点头道:“这才是有志向的孩子,正式老师得考试,考试笔试面试通过了就能转正,你是高中文化程度,准定没问题。”
白灵这时候才发现,不光她有这个心思,卫建国跟吕慧还有其他的临时老师,都在暗暗使劲考正式老师呢,白灵以前一直认为周大壮是高中毕业来的一小,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周大壮其实是中专毕业,毕业之后学校给分配到了一小,工作没发愁,这个时代中专比靠高中还要吃香,学校包分配工作,一步到位。
白灵属于半路出家,当正式老师只能一步步通过考试,想考正式老师的人太多,看来得下一番苦功。白灵问了问,她还有将近一点的时间,每年考的内容也不相同,所以就没着急。
现在最需要解决的,还是吃的问题,白灵吃不了苦,每月发了供应,粗粮都扔到空间里,把空间里的米面搬出来吃,从来没算计过,如果这样下去,早晚仓库得空,好在她这个空间并不只是储物功能,还可以种菜种粮食!她现在得想办法找种子。
白灵问过孙玉柱,像生产队每年播种的种子,都是有数的,她就算能潜进生产队偷,偷出自己需要的数目而不被发现,似乎实现不了。
白灵学校组织学生进行生产劳动,小麦、芥麦丰收,公社社员要下地收割劳动,小学生体力弱,干不了重活,就跟在后面捡个麦穗,递递东西,总之不能好逸恶劳。
这种活又累又劳心,没老师愿意干,每天吃个半饱,肚子里没食儿别说干体力活,就是上几堂课还气喘吁吁呢,所以目光又盯到了白灵几个身上。
这次吕慧不愿意再去,低着头往后躲,白灵也没吱声,枪打出头鸟,每次都积极可不是什么好事。年级主任见没人主动请缨,唾沫横飞的开始做动员,男男女女耷拉个脑袋,一句回话都没有,年级主任长舒口气:“那我点名了。”
点名还能点谁?无非就是从那几个实习老师里扒拉来扒拉去,吕慧率先举手:“报告,我那几天身子不适,不能……不能参加劳动。”吕慧红着脸,女同志都有不方便的几天,年级主任是上了年纪的男人,他微微点头:“行,我知道了。”
男女平等,但干活上男女就不平等了,一共需要三个老师跟着去,实习男老师一共才两个,全去还差一个,年纪主任犯了难,最后眼光绕了一圈指指白灵:“再加上你。”另外那个女老师瘦的跟竹竿似的,恐怕还没下乡干活自己先晕倒了,那可不行,万一这样可是给一小抹黑。
白灵脸上没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年级主任很满意,觉得自己说的话管了用,提高了大家的劳动积极性。时间在下周二,这次去的是四年级和五年级的学生,年级再低的学生去,就纯属捣乱了,没准还没到地方就哭嚎成一片。
白灵从衣服包裹里把那件补丁的棉袄找出来,这件棉袄经过改良,里面加了一些新棉花,保暖性比以前好的多,下乡干活穿这件最合适,不扎眼,也不用心疼,营造出艰苦朴素的形象出来。
白灵那天穿上破衣服破裤子去学校,吕慧噗嗤一声就乐了,手里的水杯都端不稳,直颤个不停:“我说白灵,你这是下乡劳动,可不是去乞讨,咋穿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