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鹤不由得内心微微一颤。
“怎么了?”皇帝问道:“你也听过这个女人的凶名了?”
云中鹤将目光望向了地上的那一排人头,总共有十几颗。
皇帝道:“这些人头还都是有品级的官员,我们总共派去了四波使者,加起来三百多人,全部被杀了,每一次她只留几个赶车的车夫,把人头带回来。”
杀了三百多人?井中月这么疯狂吗?
皇帝道:“这个女人曾经是我们大周黑冰台的密探,所以有两次都是黑冰台去见她。结果也被杀光了,而且黑冰台的人还被杀得尤其凄惨,甚至还有几个黑冰台的人被剥皮了。”
云中鹤咧嘴。
皇帝道:“我们打交道的时候,不怕对方贪婪,也不怕对方凶狠,更不怕对方狠毒,唯独害怕对方……疯狂。面对一个疯子,真的完全无计可施啊。之前燕蹁跹在的时候,还能制约这个井中月,燕蹁跹死了之后,这天下就再也没有制约井中月之人了。”
皇帝招了招手道:“你来,你来看。”
云中鹤跟了上去,桌面上铺着一张地图。
“这里是西部荒漠了,西边和西凉王国,西域诸国接壤,北边和大赢帝国接壤,南边和我们大周帝国挨着,东边又是无主之地。”皇帝道:“这里地方大部分都是戈壁滩,还有沙漠,面积却大得很。”
从地图上看,整个西部荒漠确实很大,大约有两三个无主之地都不止。
“你知道现在井中月的势力有多大了吗?”皇帝道:“她几乎称霸了整个西部荒漠了,甚至还不止如此,她手下的马匪已经去攻打一些西域小国了,所以这片区域全部都是她的领地了。”
云中鹤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整整有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了吧?
这也未免太疯狂了吧!
云中鹤对井中月是知道的,她完全没有任何野心的,她是得过且过,甚至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当时在裂风城的时候,有燕蹁跹束缚着她,她还有任务在身。
结果她这个裂风城主其实做得挺憋屈的,一开始燕蹁跹制约她,后来是云中鹤制约她。
没有想到她彻底放飞自我之后,竟然……这么疯狂。
这还不到两年时间吧,你就征服了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的西部荒漠了?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你没有见过她,这个女人是疯的,战场上近乎无敌,大概你父亲能够和她相提并论。”皇帝道:“不过你父亲也没有她那么疯,她的身上充满了一种毁灭欲望。”
这一点没有人比云中鹤更加了解了。
皇帝道:“朕第一次派遣使者去,是用命令的口气的,因为她毕竟是我大周帝国黑冰台的密探,结果第一批使者全部被杀,砍下脑袋,剥下了皮。”
“然后朕第二次派遣使者去,册封井中月为侯爵,结果还是被砍掉了脑袋。”
“于是朕就派去了第三波使者,册封井中月为公爵,但……还是被砍掉了脑袋。”
“这就是疯子,压根就不给开口的机会,一见面就砍头,而且送去的礼物照单全收。甚至她的马匪来三番两次来劫掠我们大周的边境。”
云中鹤可以想象,这种情形是何等的卧槽。
皇帝道:“所以朕几乎都已经放弃希望了,不打算收服她了,任由她扩张就是了。因为她固然是我们大周帝国的麻烦,更是大赢帝国和西凉王国的麻烦,她劫掠这两个国家的次数,远远超过了我们劫掠大周。”
云中鹤道:“她连大赢帝国都劫掠?”
皇帝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云中鹤道:“她是云中鹤的的妻子,而云中鹤是大赢帝国黑龙台的人啊。”
皇帝道:“还不止如此,之前西部荒漠的马匪联军围攻柔兰城的时候,大赢帝国黑龙台还派遣武者军团相助,甚至还有传闻,当时井中月难产,是大赢帝国派遣最好的女大夫为其接生。但就算这样又如何,最近几个月,井中月的马匪劫掠大赢帝国上百次之多,烧杀抢掠无数。”
我……我日,井中月这是想做什么啊?竟然这么疯狂去劫掠大赢帝国?
皇帝道:“所以现在最头疼井中月的人不是我们大周,而是大赢帝国,还有西凉王国。”
云中鹤望着地图,忽然道:“陛下,这是西凉王国?”
皇帝道:“对。”
云中鹤道:“这么大?这西凉王国的疆域,比我们大周和大赢帝国都要大,甚至是两国的疆域总和吧。”
从地图上看,西凉王国真是一个超级庞然大物,尽管这个世界没有洲际的说法,但这个西凉王国确实是横跨两大洲的超级帝国了。
皇帝道:“西凉王国,其实是我们东方帝国对它的一种蔑称,因为它发迹的地方,曾经是大炎皇朝的凉州,我们就称之为西凉王国。而它和我们东方帝国交往的时候,都是称之为大西帝国,并且称之自己是万王之王,并且把大西和大夏并列,对大赢帝国和我们大周并不是很放在眼里。”
云中鹤本能想起了几十年前,西凉王国兵临城下,南周帝国不得不把兰溪公主嫁给西凉王为侧妃,并且每年都要进贡金银和丝绸布匹,那一段历史真是奇耻大辱。
之后天衍皇帝励精图治,南周中兴,用了几十年时间,在西境建造了长城,防御西凉王国的铁骑。从那之后,南周和西凉的战事就渐渐平息下来了。
甚至最近二三十年来,大周的无数人都忘记了西凉王国了。
皇帝道:“父皇在执行南下战略的时候,西凉王国也在执行西进战略,灭了无数西域小国,疆域扩张了一倍,人口多了一倍不止。所以整个西凉王国的重心已经往西了,和我们大周也大致上相安无事了。”
整个过程皇帝都和颜悦色,仿佛每一句话都和敖玉推心置腹。
“会试和殿试也快要开始了,以你的才华必定是高中的,所以很快你就要成为朕的肱骨之臣了。”皇帝道:“加上你身份特殊,所以未来我大周朝堂是少不了你的啊。你父亲敖心在战场上纵横无敌,甚至在做南境大都护的时候,也做得非常不错。但他这个人太直了,无法应对朝堂复杂的斗争。你不一样,你各方面的才华都很惊艳,所以朕是对你抱有巨大期望的。”
云中鹤拜下道:“学生谢陛下器重。”
皇帝微笑道:“说回井中月这个人,这是一个疯子,但更多是西凉王国和大赢帝国的麻烦。本来朕已经放弃了,但是……你父亲的病症已经拖延不得了。”
“唉……”皇帝叹息道:“你父亲对我大周立下了不世之功,是帝国的擎天玉柱,而且他也正当壮年,朕怎么忍心他就这样离我们而去啊。这肺痨本是绝症,无药可治的。但偏偏云中鹤这个惊世奇才研究出来了神药,正好能治这肺痨。朕之前和你说过了,朕不止一次和大赢帝国交涉过,甚至愿意用四皇子赢佉来换那个神药的配方。而大赢帝国皇帝也亲自给朕写信,说他也钦慕敖心大帅英雄盖世,但云中鹤死了之后,这个药方确实流失。甚至就算药方还在也没有用,依旧研制不出来。”
皇帝继续道:“其实整个天下都知道,那个神药是从烂西瓜提炼出来的。但该怎么提炼?完全找不到法子,我们大周太医院几百人,用了两年时间,全部失败了,而且看不到一点点成功的希望。如今整个天下,只有井中月那边还剩下部分神药。所以拯救你父亲唯一希望就在井中月,但她偏偏是一个疯子。”
云中鹤道:“陛下,我去!”
皇帝道:“这是一个疯女人,朕是真的不想派你去啊,朕派去的几百人都被他杀了,如果你去了,她又是二话不说,直接将你杀了,那该如何是好?但朕确实无计可施了,一来敖心是你的父亲,二来敖玉你聪明绝顶,或许有办法对付这个女人。”
敖玉能不去吗?当然不行,大周以孝治国,为了救父,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去。如果你敖玉不去的话,那还有什么脸面成为太上皇的托梦之人?
所以皇帝这也是阳谋。
万允皇帝拿出了一个钥匙,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份圣旨。
“打开看看。”
云中鹤道:“陛下,学生这合适吗?”
万允皇帝道:“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云中鹤打开圣旨,上面内容很简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册封井中月大周帝国镇西王,钦此。
云中鹤惊愕,望向了皇帝。
册封井中月为镇西王?!当时在无主之地,大赢帝国也仅仅只是册封井中月为裂风侯啊。
整个大周帝国只有一家异姓封王啊,那就是镇海王史卞,现在要封第二个了吗?
皇帝叹息道:“异姓封王一直以来都是祸乱根源,说来也真是缘分,我大周帝国两次异姓封王都和你敖氏有关。”
云中鹤赶紧拜下,颤抖道:“陛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学生一家承受不了皇帝这样的天高地厚之恩啊。”
皇帝道:“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之前给井中月封公爵,结果她一声不吭直接把使团杀光了。现在封王总能够让她满意了吧。”
云中鹤泣声道:“陛下请收回成命啊,臣父亲自然由臣去救治。臣愿意去柔兰见井中月,但陛下册封她一个公爵,封王之举,万万不可啊。”
皇帝道:“此举固然是为了救你的父亲,但也是为了我大周帝国的利益。井中月的势力范围足足相当于两三个无主之地,一旦她效忠了我大周帝国,那也是如虎添翼。哪怕是名义上的效忠,也是有巨大益处的,所以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遵旨,谢陛下隆恩。”
皇帝道:“那这差事你接下来了?”
云中鹤道:“臣接下来了。”
“好。”皇帝道:“明日朝会上,这件事情便就这么定下来了。”
……………………………………
次日朝会,敖玉在一次上朝,把文武百官又稍稍惊了一下。
敖玉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啊?昨日你大展神威,逼迫皇帝又下了罪己诏,今天你又来了?
一开始朝会都在商议浪州救灾之事。
说来说去都是银子的事情,就是没钱。
户部大致估算了一个数字,这次浪州两次大灾,至少有二百万人无家可归,想要安置这些灾民,至少要四百万两银子。
而想要重建浪州,重建家园,加上修建浪州码头,又需要大几百万两银子。
而国库已经亏空了,皇帝的内库私帑上一次掏出了几百万后,现在也拿不出钱来了。
这上千万两银子,根本就拿不出来了,皇帝勃然大怒,嘶吼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二百万灾民活生生饿死吗?病死吗?也就是周离得民心,那边的局面还能撑得住?等到撑不住的时候,这几百万灾民散开,岂不是会酿成民变?”
“朕这里节衣缩食,帝国的其他大事都可以暂时停下来,如今紧要的事情就是救灾,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总之一个月之内,要给朕筹集到五百万两银子,五个月内要筹集到一千万两。”
顿时,户部尚书跪下,泣不成声道:“陛下啊,您就算是杀了臣,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啊。您就算把户部官员全部杀了,也拿不出啊。”
皇帝目光望向肃亲王道:“大宗正,你们宗正府原本只是管皇族,管贵族的机构。但是天衍二十五年,父皇把市舶司,部分织造司也拨给你们宗正府管。你们掌握了大部分皇族产业,筹集银子不仅仅是户部的事情,也是你们的事情。”
大宗正肃亲王出列拜下道:“陛下,太上皇英明无双,所以过去几十年,确实攒下了丰厚的家底,陛下内库最多的时候,拥有五千多万两。但是经过和大赢帝国的那一场大战,加上金州防线建设,这两年我大周有征召了超过四十万大军,傅炎图大将军二十万大军南下,又拨给浪州救灾,浪州港几个月颗粒无收,不仅仅国库入不敷出,连内库也是如此了啊。”
“连朕的内库,也入不敷出了吗?”皇帝寒声道。
肃亲王道:“从天衍四十年开始,禁卫军的军费,还有皇宫的花销,部分禁军的军费,都是从陛下的内库支出的。之前浪州港贸易正常的时候,还能够开支平衡,略有结余。但浪州港收入全部断了,臣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整个朝会一上午都在商议如何筹款的事情,但毫无结果。
这可是上千万两的巨大数额,真心是拿不出来了。
吵了几个时辰,也没有一个结果。而且这种事情相信根本就不是短时间内有结果了。
但这个朝会却给云中鹤一个比较危险而又重要的信息。
朝廷极度缺钱,这笔钱要从何而来?
快要下朝的时候,皇帝道:“今天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关于井中月。”
这话一出,许多御史顿时就怒了,纷纷出列,义愤填膺。
“这个乱臣贼子,明明是我大周之臣,不但不效忠归顺,反而杀我大周使团。”
“对,陛下立刻派遣大军征讨。”
“这个乱臣贼子,杀我使团,形同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