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吴村长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可惜他的算盘还是拔错了。他忘了一条,土地的所有权始终是归国家所有。一旦出现这种不平衡的情况,立刻会有上头人来干预,进行二轮重新分配。
只不过现在,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各种绞尽脑汁,希望自己能多得些实惠。
司大娘听了孙女的话,乐得肩膀都抖起来了,“这倒是句大实话。”
吴家村做什么,他们反着来准没错。
司雨侬笑的嘴角都翘了起来,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奶,我们分家吧。”
司大娘疑惑的把手中的针线放下,“雨啊,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了?”
司雨侬摇头,“现在分家,分地的时候,省得人家说嘴,也省得叔婆觉得自己没占着便宜,亏了。”
“你呀。”司大娘伸出手指点到孙女的额头上,“这是大人的事,你少操心,好好读书。奶希望你考上大学,当城里人。”
“那奶奶也和我一起去城里吗?”前世她做到了,考上大学,当城里人。可是奶奶却不肯离开龙头村,父亲也不肯离开奶奶。
“奶奶要留在龙头村,守着你爷爷。”
果然啊,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奶奶都是这一个答案。
“那我也不走,我要留在村里陪着奶。”司雨侬靠到她的身上,没有看过世界的时候,渴望着外头的花花世界,外头的一切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可是真正跳入外头的世界,经历过背叛和辛酸,收获过真诚和喜悦,会学赚钱,再学会花钱,最后发现,世界也不过如此。
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永远躁动的人心和永远填不满的欲望。一切都不及此刻依偎在亲人的身边,她的内心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平静而满足。
“奶知道你的孝心,可是奶希望你过更好的生活,能有和我们不一样的人生。哪怕你出去了,不喜欢外头再回来,至少你也见过,不会后悔。”司大娘此时有一丝的失神,眉尖拢到一起,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
“奶,我会考上大学的。”说完便低头继续写作业,司大娘抿了嘴一笑,也重新拿起了针线。
司雨侬深吸一口气,她刚才情之所至,真情流露,可是现在细细一想,的确有不妥当的地方。
全家现在仅是温饱,甚至离温饱还差一线,她有什么资格说想这样或是那样。她首先要解决的是家里的现状,赚钱奔小康得放到第一位。
还有她和系统的契约,哪里是她一个人能够完成的。她没有学历,没有经济基础,没有地位,谁会听她的调度,一个农村小姑娘,登高一呼,咱们去种树,然后一呼百应,那还不如做梦来的快一点。
至于司大娘,那完全不一样,司家在龙头村的地位最早来自于司家的祖辈,祖祖辈辈都是郎中,救死扶伤,受人尊重。
自从司雨侬的爷爷司丰收过世后,司家行医的行当便断了传承。但司大娘年纪轻轻明明可以再嫁,却守寡拉扯大儿子和小叔子,这在村里也是极受人尊敬的行为。
加之在龙头村和吴家村的摩擦之中,屡次出头为村民争取利益,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司大娘一边纳鞋底,一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孙女,孙女自从摔了一回,再次开口便和以前有些不同。
不过自家孩子,怎么看都是好的,就算不同,也是孩子长大了,懂事了,反正是好事。
至于分家,她不是没有想过。甚至私下提过一回,可是小叔怎么都不肯。如今只怕更不肯了,毕竟现在一分,他们一家三口,只有司爱华一个壮劳力,上要奉养老娘,下要养育女儿。老婆还跑了,还得张罗着重新娶媳妇,这条件放在穷困的龙头村,也够磕渗人的。
如果不分家,司丰收和大儿子都是壮劳力,下头的长寿十五岁,再等几年也是妥妥的劳动力。就是白春桃,农忙的时候,也能当劳力使,只除了一个女儿青青,人人都能下地干活。这条件一对比,司丰收怎么肯分家。
可是小叔越厚道,她越不能拖累别人,长保长寿眼看脚跟脚到了娶媳妇的年纪,有了小家,生了孩子,难道还要跟她这个伯娘住在一起。
更何况,她心里是赞成按户来分田地的,这样的话,如果不分家,他们就只能算一户。可想而知,又是小叔家吃亏。
分家的事,是得提上日程了,司大娘纳着鞋底,心里思索着怎么跟小叔提这件事。
就在司大娘想着怎么分家的时候,在外头干了好几天的司爱华仨兄弟回了龙头村。
“妈。”
“伯娘。”
三兄弟一回来就往司大娘跟前扎,要跟她分享在外头赚到钱的喜悦。
“唉哟我的天,你们赶紧去洗洗,大冬天的,弄得满身馊味,也是本事。”司大娘几乎是拔腿就跑,离得他们远远的,还在鼻子跟前扇扇风,以示嫌弃。
仨兄弟没半点不好意思,不仅自己低头闻闻,还凑过去闻闻别人的,非要评比一下谁的身上味儿最大。
“我去烧水,你们赶紧先洗把脸,再吃点东西垫垫。”司大娘转身进了厨房,不理这帮傻小子。
“爱华哥,二哥,三哥,你们真赚着钱了?”司青青摸过来,仰头问道。
“对,赚着钱了,想要啥,拿着,自己去买。”司爱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五毛钱递给司青青。
没想到司青青摇了头,司爱华以为她嫌少,又加上五毛,凑成一块。要知道,这会儿才八三年,在乡下地头,一块钱可以买不少零食。
司青青还是不肯拿,笑嘻嘻道:“我不要钱,咱们公社的供销社又没奶糖卖。”
这下仨兄弟都明白了,青青想吃奶糖。
“下回去县城,哥给你买。”司爱华发了话,司青青这才高兴了。
“小雨呢,怎么不见她出来。”司爱华又问道。
“她跟我爹去地头转圈去了。”司青青不知道跟谁学的,手一摊,“大冬天的,也不嫌冻,真拿她没办法。”
白春桃赶紧给他们弄了点吃的,又给儿子拿了换洗的衣裳,凑近问长保,“你们赚了多少钱?”
心里头一片火热,除了下地也能在外头赚着钱,这可真是稀罕事。
“先别说这个,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草儿妈,看到我们仨,特意过来跟我们打招呼,让我给你带个好。还让我跟你说一声,吴家村把地分完了,姥家抓阄抓的不太好。”
白春桃一听,连连跺脚,“这可怎么好,难怪抓阄完了也不来报个信,我就说有啥事呢,敢情是抓的不好。”
趁着她埋怨吴家村的村长不公,仨兄弟洗了把脸,又搓干净手,一人端了一碗玉米糊糊往嘴里倒。
等他们陆续洗澡换了衣服出来,白春桃又拉住了大儿子长保,“你说,这消息是草儿妈跟你们说的,那你哥也瞧见草儿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