姞灵心口堵着什么,她别开视线,他的喜悦,大概也无需她的祝福。
***
封后入谱之后,老祖随长老们和姞灵去往先祖洞府祭灵。
老祖让姞元暂带楠艾回族王殿,等祭灵结束,他便带她回归墟。
正是天藏火轮,余晖将林间景物拉成斜长的影子。
两人在晚霞中漫步,楠艾不经意想到饮血剑,侧着脑袋问姞元:“饮血剑不是一般的仙剑吗?”否则金乌族人见到这剑,怎会个个眼中大亮,兴奋不已。
姞元一听便知究竟,该是姞玄一直未同她言明此剑意义。
他笑着看向她:“每一任金乌族族王皆有一把饮血剑,此剑乃族内剑师锻造,为族王的定情信物,定此生挚爱,至死不渝。”
楠艾脚步倏然顿住,欲启口,却整不出话来。姞元的话已将她脑中扫荡个空白,耳边反复响着那两句——定此生挚爱,至死不渝。
字字如巨石般砸落心湖,砸出个百丈巨浪,久久难平。
姞元弯身瞅了她一眼,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不会一直都不知道吧?”
楠艾回神看着他,木木樗樗的样子已然回答了他的话。
姞元拍着她肩头笑得欢:“他这点性子倒是没变啊。喜欢什么,口中不语,只默默做。我还记得他小时候喜欢一只小白猪,可那小白猪又生性好动,不愿被他圈养在屋子里。你猜他如何?”
小白猪?楠艾只觉得这东西听着几分耳熟,却忘记在哪儿听过?
姞元继续道:“他每日出去喂它食物,直到发现它最爱的食物是红蒲草,他便将那满山的红蒲草施法隐藏起来。于是每日摘一些喂它,再三日喂一点,最后半个月才喂一次。小白猪受不住,最终就住进了他屋子,才得以每日吃到心爱的红蒲草。”
楠艾听得眉梢抖了抖,这听得怎么觉着......跟她的经历有几分相像?
她当初立志要修仙,而后为了顺利修成仙,一步步妥协在老祖看似并不过分的种种要求下。纵观下来,似乎是她得利,毕竟她最终得偿所愿成了仙。
可老祖得到的是她整个身心啊!跟那只被圈养在屋子里的小白猪没差别......
细究下来,她蓦然惊觉:该不会自己就像那只小白猪,一步步掉入老祖事先埋好的坑?最终被他心满意足地圈在怀里养着?
楠艾忽而一个激灵,呵!这心机深重的老人家!
*
楠艾一路静静听着姞元的滔滔不绝,她没搭话,只怕自己打了岔,他便说得少了。她想听更多关于老祖的往事,芝麻小事也好奇。
直到回到大殿,姞元话锋一转,忽道:“你可知姞玄为何一定要封后吗?即便两次卦皆为极凶。”
楠艾险些将这事给掠过,被他一提醒,着然好奇地问:“诛王卦的意思,究竟为何?”她心中隐隐猜到答案,仍期翼听到婉转点的说法。
姞元见她紧张地盯着自己,眼神又有些闪烁,这矛盾的样子,分明是想听到事实,却又生怕他嘴里吐出的是洪水猛兽。
但她已被封为族后,有些事断不该逃避不知。倘若知晓后,她心中有准备,往后有计量,或许如姞玄所言,命数有变也说不定,不正是峰回路转的好事吗?
这般忖度,姞元便详尽与她解释:“极吉之卦为助王卦,通俗些来讲,就是旺夫,即为助族王寿长族内兴盛。反之的极凶诛王卦便是逆夫,族王若封此人为后,将会对族王不利。族后天命预测为噬夫命,终有一日,族王会因她而亡,亦或被她诛杀。”
楠艾骇得愕住,真实的解读远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噬夫命......因我而死......”这几个字就像带火的针,每念一个字便扎得她喉咙又痛又烫,仿佛还能尝到血腥味。
诛杀老祖?她无法想象。就算举着剑尖对准自己胸口,也不舍得伤他一分。可无论是哪种方式,这凶卦预示——老祖会因她而亡?
“我想,这事......”楠艾思酌着话,像在说服自己一般:“主观若在我,便永远不会发生,我会以命守好他。”
短短几句像呢喃又像誓言,却坚定有力。姞元字句听在耳中,他想自己多少明白了姞玄爱上她的原因。
明知自己相比姞玄而言,力量微薄弱小,扬言要保护他,说白了是不自量力。仍决然要凭一己之力做出扭转乾坤之事,话语是坚定,眼神是无畏。
令他联想到夜明珠,白日里淹没在明亮的日光中,一到夜晚,光芒虽不是万丈,柔和温润的光线却足够照亮视线周围。
姞元不免流露几分欣赏。片刻,他续上一开始的话题,说道:“姞玄为你颇为用心,封后之事全然是为你做的考量,让你今生无后顾之忧。”
楠艾不解:“怎讲?”
姞元道:“但凡被封后入了族谱,你的地位便仅在族王之下。倘若有一日族王遭遇不幸,金乌族族人必要像族王那般守着你,护你一生安稳。所以,他在为你铺好将来的路,他所考虑的可不只是当下。”
楠艾听言,心间顿时充斥酸涩,又满是暖热,滋味复杂。
*
直至老祖接她回归墟,一路上,她盘腿坐在云头,沉默不语。一会儿看向老祖发呆,一会儿又望着幕空的繁星点点,久久不眨眼。
老祖终是发现端倪,坐在她对面,问她在想什么,失神许久。
楠艾视线拉回,落在他俊美的脸庞,是她爱了多年的墨眉星目,如今越发难以遏止对他的恋慕。
她忽然坐起身,凑上前,两手撑在他两侧,紧锁他的目光,就这般盯着。
老祖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一呆,她神色似在探究。
他有些莫名:“怎的了?”
她却狡黠一笑:“饮血剑的寓意,我知道咯!”
老祖愣了一瞬,定是姞元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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