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嫡长女做继室续弦的养女?有*份。”甄璀璨说得极轻极淡。
这句话从四面八方窜出,夹杂着软绵细密的无尽讽刺,裹住了李氏的心,越裹越紧。
众人懵了,难以置信的看了看甄璀璨,诧异她凭借什么公然出言锋利。又满怀恐怖的看了看李氏,不敢想象。
像是当众挨了一巴掌,李氏的脸色赫然冷了下来,眼睛里是尽是鄙夷,下巴扬得更高了些,以近乎恣睢的神态斜视着她。
甄璀璨正色的回视,定定的望着对面的女人,一个光鲜骄傲却被‘继室’头衔折磨、厌恶自己所得也要毁掉别人所得的女人。当娘死之时,她就已誓与李家为敌,此仇必报。
在那双平静的目光注视下,李氏的恨意和杀意顿生心底,她艰难的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跟我来。”
甄璀璨回绝道:“不。”
李氏被蜇了一下后,又被啄了一下,面色阴沉带有羞愤,黑猫受惊的从她怀里跳了出去,她怎么也没料到遭受此辱,强压着怒火,道:“翟总管,带郡守大人进堂屋歇息,奉茶。”
“是。”翟总管伸手一引,“郡守大人,请。”
甄璀璨漫不经心的问:“打算将郡守大人支开,再虐杀了我?”
没错,李氏正是这个打算,被揭穿后,她以冷笑掩饰,道:“异想天开。”她换一种办法,转头道:“郡守大人,先随我进堂屋,请。”
甄璀璨不会让董弘川被支开,她故意一叹,百思不解的道:“怎么没人问我甄府里罪大恶极的杀手凶人是谁?”
“谁是凶手?”董弘川和董姨娘几乎同时问出。
李氏冷眼看着。
甄璀璨的眼睛明亮,敏锐的目光缓缓洒开,轻轻的落在夏菱的脸上,夏菱下意识的缩了缩,董姨娘茫然的蹙眉,那道目光慢慢的挪开了,董姨娘松了口气。目光一点一点的移动,有人紧张的大气不敢喘,最终,落在翟宁的脸上,坚定,锋利,决绝。
“你说翟总管是凶手?”董姨娘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闻言,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了翟宁被指认。
“胡说!”翟宁哼的一声。
李氏讥笑道:“虚张声势。”
甄璀璨不动声色,又朝府门处看了看,有个人踏进了府中,望眼欲穿,终于,展颜一笑。
是甄达。
☆、第四五章
甄达迈进府,步伐沉稳缓慢,他的脸色因国事操劳而略显憔悴,浑身上下却有着一股震慑人的气势,不怒而威。
“爹。”甄璀璨喜悦的高唤一声。
她这一唤,如珠盘玉落,落在心涧,激起无数涟漪。
甄达迎声看过去,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那张面孔,她在笑,灵动而脱俗,透着坚强果敢的浩然之气。
“爹。”甄璀璨又唤一声,信步朝他走着。每走一步,她的脑中就浮现出母亲血染衣衫的情景,心中钝痛,苦涩不堪,依旧面上带笑。
甄达有些恍惚,依稀记得十几年前,也曾有一个这样容貌的少女,在阳光下的花丛中,欢喜雀跃的奔向他,那么的温柔美好。
“爹。”甄璀璨走近了他,微微一笑,朗声道:“女儿回来了。”
甄达两眼炯炯的望向眼前高深莫测的少女,沉着而冷峻,像巨石一般。
“女儿刚从如意宫回来,是祖姑母派安禾将女儿送回的。”甄璀璨并不在乎他的沉默,准备好的话她都要一一说出。她四下寻找,寻找了那个门里下人,就转头问:“你可还记得,安禾送本小姐回来时,说了什么?”
门里下人脱口而出的道:“安禾说:‘奉太后旨意,将甄大小姐送回甄府。’”
皇太后已认同了她是甄大小姐的身份?!
众人脸上的神色各异,都在探询着甄达的态度。甄达无声的摆摆手,示意所有的仆人全退下。
董弘川自知是外人,不方便听别人的家事,也带郡兵撤至十丈之外。春樱紧跟在董弘川的后面,避开虎视眈眈的翟宁。
在竹林云海的影壁旁,只有甄达、甄璀璨、甄启修、李氏、董姨娘。
见翟宁很不情愿的走开,甄璀璨道:“翟总管,你不妨过来听听。”
甄达没有异议,翟宁正合心意的折身留在一旁。
“正好人都在,可以告诉他们那个秘密了。”甄璀璨平静的扫过李氏董氏,和不明状况的甄启修,不容甄达开口,她缓缓地说道:“我在幼时得了难治的重病,受高僧指点,以‘死’敬神灵,在寺院里避灾养病,如今满十六岁,可平安回来。”
话落刚音,董姨娘很配合,立刻恍然大悟般的接道:“原来如此。”
李氏一个字也不相信的冷笑出声。
“此事只有我爹和我娘知晓,他们顾及我的命运,一直守口如瓶。”甄璀璨要周全甄达的体面,为他铺好台阶,不能让他尴尬,不能有损他的尊严、形象、权威。她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懂得何时该做何事。
甄达还是冷沉冷沉的,无动于衷的样子。
“当然,”甄璀璨无限感触的接着道:“我娘也并非真的身染重病而亡,我娘是舍不得我一人孤苦伶仃的在寺院里,甘愿为我牺牲,只为能一心一意的照顾我,可谓伟大、无私、令天地动容。”她用尊敬崇高的眼神凝视着那个深沉的人,“我爹明白我娘的舐犊情深,尽管非常不舍,也只有无奈的同意。”
四周静悄悄的,都在细细的回味着她说的话——徐氏和甄大小姐都不是真的死?
“谁信?”李氏不信也不能信。
“如果我说,十五年前,我娘带着我外出踏青,遇到了以翟宁为首的几个歹人追杀。我娘带着我逃到妙春山上,无路可退时,便抱着我跳下了瀑布,福大命大的活了下来。”甄璀璨反问道:“就可信了?”
闻言,翟宁有些紧张的惶恐。
李氏扬起下巴,道:“比方才编得还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