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以为青年是没认出她来,忙不迭地小跑过去,一把拽住他翻飞的披风。
息扶黎脚步停驻,他顿了好一会,才缓缓回身。
姜阮黑眸晶亮,在刺眼的日头底下,像最耀眼的黑曜石,她眼梢微弯,一张脸,眉目间依稀还有小时候的熟悉感。
息扶黎面无表情,琥珀色凤眸幽深如井地看着她。
姜阮松开他披风,咧起小嘴,露出一口小白牙,两指点在眼尾往下拉:“嘿嘿嘿!”
青年眼皮都没撩一下,他一身气息晦涩凝重,俊脸上没有表情得叫人害怕。
姜阮呐呐垂下手,她巴巴地望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头轻轻捏住一点披风,低声说:“大黎黎,你不认识我了么?”
那声音软糯可怜,像被遗弃的小狗一样。
“回去!”息扶黎终于开口,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现在就回去。”
姜阮瞄了他一眼,怯怯的道:“是大师兄带我来的,你管不……”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息扶黎猛地拽住她手腕,重复道:“我说,回去!”
他的手,满是厚茧,姜阮的皮肉又嫩,都没使力,那一下,就将小姑娘细细白白的手腕上捏出了红痕。
息扶黎眉头一皱,他松了力道,软和一些语气:“听话,现在就回去,我差一小队精兵送你,你是想回京城还是桃源?”
姜阮倏地就生气了,她甩开他手,七年来的头一回相见,她觉得他竟是这样的陌生,根本不是从前大黎黎了。
她有些难过:“你把以前的大黎黎还给我,大黎黎从不这样跟我说话的。”
小姑娘眼圈都气红了,她咬着唇,头撇向一边,不想理他。
息扶黎额头青筋一迸,他双手叉腰,沙场上历练出来的戾气陡然爆发,骇得往这边偷看的兵卒慌忙跑开,不敢再多瞅一眼。
息扶黎耐着气性问:“你大师兄呢?”
小姑娘低下头,盯着自个绣鞋脚尖:“大师兄一进城,就去医舍那边了,说要帮你早点解决瘟疫的事。”
息扶黎揉了揉额角:“擅作主张,他是不想活了不成?”
姜阮没吭声,头也不抬。
青年抿着薄唇,只能看到她的发旋,从前细软的头发如今已经青丝如瀑,顺滑黑亮,像是上等的绸缎。
他沉吟片刻,一扬披风,转身往主营去:“跟上。”
姜阮只觉眼前猩红色掠过,她条件反射地抬手抓住,待披风落下之时,就只看到息扶黎的背影。
她娇哼两声,朝他背后吐舌头做鬼脸。
“有贼心没贼胆的小兔崽子,不满我就直接发作,只敢背后非议,姜酥酥,你怎的还是个胆小鬼,嗯?”青年仿佛背后生了眼睛,对小姑娘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姜阮连忙正脸,她轻咳两声,嘀咕道:“我才不是胆小鬼……”
息扶黎忽然转身,小姑娘闪躲不及,直直撞他身上。
姜阮只觉鼻子像撞到石头墙壁上,硬邦邦的,当即就痛的她眼泪花直冒。
她捂住鼻子,眼泪汪汪,控诉地望着他。
息扶黎又蹙起了眉峰,他低头伸手去拉她的手指头:“给我看看是不是出血了。”
姜阮犹豫了瞬,放开手,她微微仰起头,都不敢用力呼吸。
原本小巧的鼻子,此时鼻尖粉红粉红的,映着那湿漉漉的眸子,当真可怜极了。
息扶黎弯腰,凑近看了看,又试探地用指尖碰了碰:“没事,没流血,一会就不痛了。”
长卷的睫毛微颤,姜阮怔然地望着面前的那张脸,岁月如刀,不仅没挫磨掉青年的锋芒,反而让他越发冷锐威仪。
那蹙起的眉峰,都带着刀剑出鞘的杀伐果断,深沉又凌厉,周身三尺,让人靠近不得。
姜阮忽地抬手,微凉的指尖碰触到对方皱成川字的眉峰。
息扶黎偏头避开,挑了下长眉。
姜阮揩了揩湿润的眼角:“大黎黎,你不要老是皱眉头,会老的很快,也很丑的。”
息扶黎嗤笑一声,屈指轻弹在小姑娘光洁的额头:“要你管?”
姜阮急忙抓住他手指头:“怎么不能管了,你说过的,我是你家的呀,还是你都给忘了?”
息扶黎垂眸,扫过粗糙手指上缠着的葱白小手,柔弱无骨,又嫩的跟豆腐做的一样。
“逗你的不懂?”他推开主营门帘,就那样任小姑娘拉着他手走了进去,“没几年都要及笄的姑娘了,还分不清哪些是傻话,哪些是真话呢?”
姜阮噘了噘嘴:“是不是你嫌逗弄我不好玩了,才不给我回信的?”
息扶黎抽回手,给小姑娘倒了盏清水:“生气了?”
姜阮捧起茶盏呷了口,不说话。
息扶黎失笑,像从前那样,揉了把她发顶:“真是个傻姑娘!”
姜阮拍下他的手,认真而计较的说:“我等了你好久,你都不给我回信,越尧大哥成亲,你也没回去,大黎黎你怎么能这样呢?”